夜幕下的桦叶城,不再是纯粹的军事堡垒的肃穆模样。
城西的空地上,篝火熊熊燃烧,映照得夜空发红。
塔拉夫歌舞团的表演已持续了十余日,非但没有倦怠,反而愈发精彩撩人。
马头琴声悠扬中带着野性的呼唤,鼓点急促如雨打芭蕉,身材婀娜、身着薄纱的舞女们旋转、腾挪,手腕和脚踝上的银铃叮当作响,编织成一张令人心旌摇曳的迷网。
汉军士兵们围坐在篝火外围,最初严格的队列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松散。
他们啃着香喷喷的烤羊腿,大口喝着略带酸涩却后劲十足的奶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场中那些曼妙的身影。
酒精和荷尔蒙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发酵。
“嘿,你看那个,腰扭得真带劲!”一个满脸通红的士兵用手肘撞了撞同伴,口齿已经有些不清。
“啧,要是能摸上一把……”另一个士兵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神迷离。
带队的中下级军官们,起初还大声呵斥,维持秩序,但渐渐地,他们的呵斥声变得有气无力,甚至自己的目光也被那些大胆抛送秋波的舞女所吸引。
长期的军旅生活,枯燥而压抑,此刻这突如其来的声色盛宴,对他们而言,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冯章一身常服,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营地边缘的阴影里。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那一张张被火光和欲望映红的脸庞。
他看到一名百夫长接过一个舞女“不小心”跌落的纱巾,放在鼻尖轻嗅,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他看到几个士兵偷偷离开人群,走向塔拉夫人堆放物资的帐篷方向,
而那里,早有隐约的女子娇笑声传来。
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伊拉古的毒计,正在生效。
副将王强和景阳陪同在冯章身边。
景阳看得有些面红耳赤,呼吸微微急促,他年轻,血气方刚,几乎难以抵挡这种直白的诱惑。
王强年纪稍长,更为沉稳,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异域风情的歌舞确实动人心魄,他的目光偶尔也会在某个体态尤其丰腴妖娆的歌女身上多停留片刻。
“大帅,”王强低声开口,试图缓和一下凝重的气氛,
“将士们连日征战,也确实辛苦……放松一下,也无不可吧?只要不出大乱子……”
“放松?”
冯章打断他,声音冷峻如铁,
“王将军,你看这是放松吗?这是沉溺!是堕落!伊拉古送来的不是歌舞和美酒,是裹着蜜糖的毒药!长此以往,军心涣散,斗志全无,我等皆成塔拉夫人砧板上的鱼肉!”
景阳被冯章严厉的语气惊醒,连忙收敛心神,讪讪道:“大帅所言极是……是末将失态了。”
冯章没有再说话,只是脸色愈发阴沉。
他知道,光靠训斥和命令,已经难以完全遏制这股暗涌的浊流了。
果然,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接下来的几天,军营中开始流传一些风言风语。
某营的某某队正,昨夜未归寝帐;某某士兵值夜时,被发现与塔拉夫女子在僻静处私会……
起初只是传闻,但很快,就有了确凿的证据。
一名什长被同帐的士兵举报,深夜偷偷将一名塔拉夫舞女带入帐中。
巡逻队当场抓获时,两人正衣衫不整。冯章闻报震怒,下令严惩。
那名什长被当众杖责八十,革去军职,贬为普通士卒。
那名舞女则被驱逐出慰问团。
然而,惩罚并未能有效遏制这股歪风。
偷腥的事情如同雨后春笋,禁而不绝。
塔拉夫的女子似乎格外大胆主动,而汉军将士中,总有那么一些人心存侥幸,难以抵抗温柔陷阱的诱惑。
甚至有一些下级军官,开始利用职务之便,暗中与这些女子媾和。军纪,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败坏。
冯章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严惩,恐引发士卒更大的怨气甚至兵变;
不严惩,军队将彻底失去战斗力。
他深知,
问题的根源在于那些塔拉夫歌舞团。
必须将他们驱逐出去!
但就在这时,伊思诺夫代表伊拉古大公再次来访,态度谦卑无比:
“冯元帅息怒,息怒!都是下面的人不懂事,坏了规矩。大公听闻后非常震怒,已经严厉斥责了歌舞团的领队。
为了表达歉意,也为了真正促进两国友好,大公特意精心挑选了一批更加善解人意、精通汉家文化的歌女,前来专门慰劳军中辛苦的将领们。
请元帅务必给个机会,让她们将功补过。”
这番话滴水不漏,将责任推给“下面的人”,
同时送上更诱人的“礼物”,目标直指汉军的中上层军官。
冯章若再强行驱逐,反而显得不近人情,惧怕对方的“糖衣炮弹”。
王强、景阳等将领在一旁听着,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眼神中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期待。
那些“更加善解人意、精通汉家文化”的歌女,会是何等模样?
冯章看着伊思诺夫那虚伪的笑容,又瞥见部下们那难以掩饰的好奇与渴望,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伊拉古的第二步棋,又落下了。
一场针对汉军核心将领的、更为凶险的“围攻”,即将开始。
而风暴,正在这看似歌舞升平的假象下,暗自滋生,愈演愈烈。
冯章和他的将士们,将面临更加严峻的考验,
古人说,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汉军将士们能够抵得住这温柔的攻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