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灯火通明,一场盛大庆功宴在奉天殿举行。
整个场地内摆着流水席,起义军大都泥腿子出身,对墙角石阶上显眼的荒草毫不在意。
“敬闯王!”
“闯王什么时候登基,那龙椅黄的真好看!”
各种喧哗声四起,从城中各处搜罗的酒,不知让疯狂的人们碰烂了多少陶碗。
而在此刻的天坛,诸家两夫妇正欣赏着被撵到僻静处的庄严肃静。
“诸英,你说我们这是替天行道吗?”
被诸勇把这微妙的气氛打破,沉思于天坛宏伟的诸英,终于缓过神来。
“或许……”诸英沉默了片刻,心中的话欲言又止,延缓了几个呼吸后才继续道:“李自成不是那块料,但又怎样,至少比从前好就行。”
不明白诸英所谓的比从前好是何意,诸勇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喧嚣,随即两眉露出疑惑,“庄稼人能进皇宫喝酒,也算一种进步吧?”
知道诸勇在反讽,诸英别有深意的看了对方一眼。
“李自成能答应不马上登极,已经算得上进步,不过……”
“不过什么?”
把视线看向东边,那里是诸英来的老家方向。
“要稳住局面,必须打通水道,否则北平城一百万人就能把李自成吃垮。”
千里迢迢去打扬州是不可能的,诸勇转头凝视着自己妻子,“你要攻大沽?”
“是的,必须拿下大沽!”诸英单手双手把对方胳膊扶着,眼神中带着一丝嘱托道:“那个天津卫指挥使有点邪门,这次你亲自带队去。”
想起上次水师营在天津卫被打散建制,诸勇心中也不太确定,但他想到了一个更麻烦的问题。
“咱儿子还在大沽呢?”
诸英哼了一声,“怕啥,他俩又不会站在城头上拿弓箭射你!”
“也对,两家伙还小呢!”
……
自从赵辰预感李自成要派兵来试探天津卫,每日的探马就延伸到周围数十里范围。其实赵辰有些郁闷,他本想去一趟江南,赶快和王朝月把大婚办妥。可世事无常,现在这个节骨眼,他可哪也去不得。
这段时间,赵辰喜欢上骑马,迎风驰骋的时候,你能忽视一切外物干扰。王超月骑马技术比赵辰好很多,两人伴跑,她总在前面一个身位。
“小腿要稳住,上身要轻盈,这样就不会太颠簸。”
看着王朝月转身对自己训话,这女人脸有英气,在马上回眸别有一番韵味。本想大笑一声以作回应,却见远处两匹快马而来。
“朝月,有马过来了!”
听赵辰提醒,王朝月转头看向前方,随即眼睛一眯,“是我们的探骑,拦住他们!”
瞬间间来了兴致,赵辰两腿一夹马背,胯下棕马希津津一声直冲向前。拉着缰绳在开阔地上转了个大弯,马蹄踏出一个切线,很快便与那探骑齐头并行。
“何事如此慌张?”
探子认出赵辰,立即轻带缰绳,马速逐渐降低。
“禀大人,西北方向,有叛军出现!”
马上的赵辰也跟着降速,想到李自成果然来了,随即又松开缰绳,皮鞭轻轻在马臀上一抽,并大声提示对方,“别停下,加速回城!”
刚到了城门口,赵辰拉住马绳,用细皮鞭往城头上一指,口中大声喊道:“谁人值更?”
中队长带着红缨盔从城墙上探出一个头,见是赵辰,顿时把手一抬:“总兵大人,我是秦兵麾下中队长,大人请吩咐!”
“立即敲响警钟,北方有敌情!”
“遵命大人!”
仅盏茶时间,沉闷的钟声急切响起,直沽城内顿时躁动起来。
见到老百姓有些慌乱,赵辰连忙从城门口骑马进入街道,然后开始对着四处大喊:“大家勿怕,只有少股敌人来袭,片刻就能退敌!”
至于是不是片刻,赵辰没有绝对把握,但安民的话必须说,否则自乱阵脚,那可大不妙。
沿着街道慢走二三百步,一阵整齐的奔跑声从前方传来。抬头一看,竟然是董风雷先整军过来。
“董疯子,先别去城墙!”
“停步!”命令一出,冲锋营由前排开始逐渐减速,只片刻时间,五百人静立在街道之上。五百人全副铠甲,眼神中的坚定让周围的人有种感觉,这根本就是五百座可靠的大山。
董风雷向前一步行礼,随即高声道:“大人请吩咐!”
虽然觉得有点装,但这个情况下却非常合适。赵辰脸上露出赞许道:“让他们围着直沽中轴线慢跑一遍,口中不停喊‘精锐之师,来犯必诛!”
“得令!”董风雷迅速转身,口中大喊道:“所有人都有,向后转!”
前队变了后队,董风雷快步跑到队伍前边,开始领着步伐慢跑。
“咔咔!”
“哗啦!”
这是铁靴与盔甲匀速运动所发出的整齐鸣响。
“精锐之师!”董风雷先喊。
“精锐之师!”五百人齐声跟上。
“来犯必诛!”
“来犯必诛!”
……
震彻云霄的吼声慢慢跑远,秦虎带着一千人来到西门。另外一千人由秦兵带着驻守南门。
直沽也有两面环水,攻城要展开军队,只能选择西南二门。赵辰索性跟着上了西边城门楼,因为这里大有可能是主攻方向。
西边又有一匹快马回来,这次马的响鼻不算大声,赵辰知道,起义军已经不远。
等远处开始出现依稀的黑影,诸正带着一千辅兵也来到城墙边。让辅兵开始搬运圆木擂石,诸正则快步跑到赵辰跟前。
“赵哥儿,情况如何?”
这时已经能够看见敌方全貌,赵辰索性往前边扬了扬脑袋,“自己看吧,估计人不少?”
确实不少,恐怕得有一万多人,若是攻打普通城镇也算足够。远途奔袭攻城,必定先扎营休息,起义军果然没有着急速攻。
看着六里开外正在扎营,赵辰转头问秦虎,“你看有多少人?”
秦虎把一直聚目观察的眼光收回,轻轻锁着眉头道:“应有一万五千。”
这已经是直沽正规军的六倍,虽然是守城方,仍然感受到无形的压力。
当然不能让这股压力在士兵中传染,赵辰随即提高了嗓门,“我不是问你一共多少,请你告诉我,那一万多杂军中,真正能打的有多少?”
恍然大悟,秦虎后悔自己刚才的迟疑,随即表情严肃道:“禀告大人,别看他们人多,真正能打的最多三千!”
“嘿嘿!”赵辰啪的一声拍在垛口石上,顶着手心的剧痛不敢皱眉。
“就这点人,看不起我赵某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