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母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听到丈夫的声音在卧室门口响起,她立刻穿上了上衣,捂紧着领口,然后才僵硬地转过身,慌里慌张地问道:“你不是一早就去集团开会了吗?”
“今天白天怎么会突然回家?”
对方手中拿着的文件袋好像无声地解释出了答案。
“你脖子上的那个伤口是怎么来的?”梁父再次出声问道,并走进了卧室里。
他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妻子拿起药膏,示意让他来给她涂抹伤口的动作。
现在,他就只想等待一个回答。
其他事情一律不做,连话也不说。
两人对视许久,似乎在彼此暗戳戳地较着劲一样。
几十年的夫妻做下来,这幅场面也是少有的。
“快说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了半晌,梁父有些神情不耐烦地出声问。
他也不瞎,看得出自己妻子脖子上面的伤口是被人咬出来的,齿印崭新且清晰。
梁母则是一直都将那支药膏放在自己摊开的手心上。
等了好几分钟,丈夫也没有接下药膏并且安慰她的意思,反而还一个劲地不停追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心里一火,直接就将远方亲戚上门来嘲讽,明里暗里讽刺梁家家风差、娶到的儿媳妇烂,以及在祠堂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说了出来。
梁母还厉声厉色地质问道:“难道你也想向着那个姓应的死丫头吗?”
“自从她跟咱们儿子结婚以来,她一个人给我们梁家丢了多大的脸啊!”
梁父保持了沉默。
“老梁,你现在这样不说话是几个意思?”梁母不解地问,心中一股无名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着,她是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所以才能理直气壮地问:“我这把年纪,教育一下不懂事的小辈,难道还做错了吗?”
“你可真狠啊。”梁父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丫头也是别人家的宝贝女儿,是她父亲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亲生骨肉,嫁进梁家来给你当儿媳妇,你就是这样对待她的?”
窗边用来遮光的薄帘子突然被一阵风吹动起来。
梁母鼻孔一张一缩,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悦地回答道:“你也说了她是别人家的女儿,又不是你的。”
——“大不了,就让至嵘和她离婚好了。”
反正无论如何,梁家不亏。
她的儿子就算是顶着二婚的名头,也能找到更优秀、家境更好的女孩子。
错就错在,从一开始便娶错了人。
她当年挑选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是大家闺秀出身呢?
梁父大概是真的被这番话给气到了,一时之间喉咙口发痛,连话也说不出来,他指着站在眼前的妻子,指节发白:“你......你这人简直就是无可理喻!”
“无可救药!”
他说完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梁母将手里拿着的药膏狠狠砸向门板。
她无声怒吼着,把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都用手臂扫到了地上。
这家里的一个两个男人怎么都向着应欲语?
她该不会......还私底下偷偷摸摸地勾引上自己的公公了吧?
梁母眼底快速划过一丝阴暗,心中不被任何人关注的恨意也跟着一起不断加深、再加深。
直到天空马上都快要黑下来。
梁至嵘提前离开公司,开车到学校门口等应欲语下班。
放学铃声一响,都是些提前等候的学生率先冲出来。
没他家的那个小朋友,下班一点儿也不积极。
又等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倒是响了起来。
是家里的葛姨打来的电话,说是他父母突然吵架了,原因不明,但是吵得特别厉害,他父亲直接走人未归,而他母亲到现在都还在家里砸着东西。
大概是想他快点回去一趟的意思。
梁至嵘眼神晦暗不明,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他抬了抬眼,正好就看到和几个学生一起走出来的应欲语。
她好像比那些十七八岁的学生都还要鲜活、明朗。
犹如太阳坠落之前,唯一的那道光芒。
看着看着,梁至嵘都无意识地勾起了唇角。
很快,电话里的人将他所有思绪都拉回。
梁至嵘收起笑意,淡淡开口道:“他们两个人以前吵的还少么?”
“别打扰我了,我还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葛姨,您干脆也趁机休个假吧。”
——少沾惹些是是非非。
应欲语一上车,那通电话就挂了。
她一脸神秘兮兮,坐直了一些后,朝着左边驾驶位上的男人伸出两个拳头,“你快猜猜看,哪个手里面有糖?”
“猜对了就可以给你吃噢。”
这其实挺没意思,而且他也不爱吃糖。
但是梁至嵘不想扫兴,左右来回看了一眼之后,选了应欲语攥拳攥得更紧的右边。
“唰——”
应欲语猛地摊开了自己的手掌,里面果不其然躺着一颗蓝红色包装的大白兔奶糖。
她放到了梁至嵘手里,又摊开左手心。
其实,两边都各有一颗大白兔奶糖。
是刚才在校门口的学生送给她的。
应欲语拆着手里奶糖的外包装,听到身旁的男人在开车前,低声问道:“我请了年假,要不要一起出国玩玩?”
她愣了愣,有点不大想跑那么远。
“你之前不是和我说,承包了一片山楂园吗?”应欲语侧过些身子,眼眸亮闪闪的。
想表达什么意思,简直太明显。
梁至嵘立刻就明白了,车子掉头回家收拾行李。
虽然机票早就订好。
但是,他愿意听自己老婆说的话。
这不,老婆还亲手剥开糖纸,喂他糖吃。
就是牙齿有点太黏了......
他们两人是在家里睡了一会儿之后,四五点钟出发的。
高速路上不堵。
应欲语打了个哈欠,看到初升的朝阳就在眼前。
挡风玻璃上,金色波浪缓缓流动着。
她立刻拿出手机拍照,拍累了就吃几颗梁至嵘早上给她洗的蓝莓,还有一些其他的水果。
车轮碾过晨风,仿佛是在寂静中穿行。
只有车内不间断地响起着她爱听的音乐。
——这实在是太美好了叭!
应欲语不忘“司机”,偶尔也会给他投喂几颗蓝莓。
她说:“旅行过程中,比起玩的那些时刻,我好像更喜欢这种在路途上的感觉,很自由。”
梁至嵘笑了笑,嚼碎口中的蓝莓。
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有几分漫不经心地反问:“是吗?”
“你是真的更喜欢路途,还是喜欢只有我们两个人相处的过程,或者是——更喜欢现在正在开车的我?”
应欲语真的想骂,好不要脸。
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往自己的脸上贴金的?
但是,她一偏过头,真的有金色光芒打在了这男人的侧脸上,熔化所有残留的夜气。那光芒在他紧抿的唇线边缘镀上一条流动的金边,然后又沿着鼻梁的轮廓,劈开一道耀目的光痕。
让他脸上的每一处线条都变得清晰且锐利。
蓦地,梁至嵘眼睫在强光里微颤,像是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细碎的光流。
“给你,墨镜。”应欲语从扶手箱里拿出黑色墨镜,贴心地递上。
车里的音乐正好放到了方大同的歌曲。
歌词在唱:“我们是对方,特别的人。”
“奋不顾身,难舍难分。”
——“不是一般人的认真。”
应欲语跟着节奏轻轻哼着,享受这一时刻。
就是梁至嵘总问她马上快要经过服务区,需不需要停一下。
真的很煞风景啊,喂!
但这男人提醒的好像也没有错。
在连续拒绝了两次以后,应欲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蓝莓吃得有点多,毕竟是早上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果,她双腿夹紧着,面色很不好看。
梁至嵘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但又要兼顾着开车,只能嘴上询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应欲语本想强撑。
话音刚落,又一阵剧烈的痛感毫无征兆地绞进了她的小腹深处,还向四肢百骸扩散,痛得她全身冷汗都渗了出来。
应欲语蜷缩起身体,指甲几乎都要掐进柔软的皮革座椅里,她闭着双眼喊道:“梁至嵘,不行了,我肚子好疼......”
还没等到正在开车的男人回答。
车里的导航先“贴心”地响起:“距离下个服务区还有四十八公里,需要三十分钟。”
“前方隧道发生拥堵,请小心驾驶。”
那剩余的三十分钟距离随着车速放低而渐渐增加着。
现在如果直接停车,很不安全,极有可能造成追尾类的重大交通事故。
梁至嵘也着急,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一样。
他转过些头,眸色认真:“应欲语,你直接在车上拉吧。”
应欲语痛都快要痛死,根本就没心情和这个男人开玩笑。
她一世美女的英名也在这个时刻彻底毁灭。
偏偏梁至嵘还一直要“骚扰”她,抓着她一只冰凉的手,他继续说道:“真的,我不会嫌弃你。”
——“梁至嵘,你给我闭嘴啦!”
气到应欲语直接就在车里咆哮。
她只想说,夫妻之间,还没有必要“熟”成这个样子吧?
这要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呜呜呜......
不对,她好像已经嫁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