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已经傍晚了。
她输着液,男人亲自守着她,直到半夜才舍得睁开眼睛。
额头贴着东西,很冰很凉,浑身骨头都在疼。
特别是尾椎和腰相接那里,更是疼得好像要断的那般。
望着明亮刺眼的天花板,沈稚欢睁眼又闭上,如此重复了四五次之后才渐渐适应。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
下一秒,床头柜旁有东西放下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头顶覆上阴影,一张熟悉至极的脸映入眼帘。
还没反应过来,她人就被抱起来靠坐在床头。
“好点没?沈稚欢。”她手上还输着液。
男人摸了摸她手背,伸手将流速调节器往下拨了点。
沈稚欢没说话,只是眼神迟钝地盯着床尾看。
见她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周临渊皱了下眉。
不过一整天都没点东西进肚,又是发烧又是昏倒的,反应能快才怪。
他拿了旁边的白粥,温度刚好,递了过去。
“喝了。”
她偏了下脸蛋,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
估计也是没力气,周临渊看她一眼,又亲手喂到她嘴边,温温热热的粥水触及唇瓣,她立马又躲开了。
这回可不是拒绝了,是明显的耍性子。守她一晚,好不容易才退烧,哪能容她闹脾气。
“沈稚欢,自己什么情况心里没数是吧。让你喝粥没听见?”周临渊这么说着。
可她还是没半点反应,垂着脑袋一副犟样。
男人静静地看了她两秒,把碗往床头一放。
直接站起身来,打算把人抱起来喂。
可刚一伸手,就有泪水砸在虎口,烫烫的,让男人手也跟着一顿。
他手上动作一转,抬起少女脸蛋,望见了一双泛着病态的桃花眼,里面满是委屈可怜。
“怎么了?”
“…我好疼。”少女喉咙酸涩又哽咽。
话音落下的同时泪水也跟着掉了下来,
这回砸在男人掌心里,烫得他心窝发紧。
“哪里疼?”周临渊托着她的脸,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告诉我。”
“我说不出来哪里疼,但是…但是,”
她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嗓音又哽咽又憋闷的:“……我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在疼,好难受…”
少女这么说着,也忍不住地放声哭了起来。
盯着她脸蛋上的泪,男人霎时就明白。
她这是生病心里委屈了,没找着人撒娇矫情。心里憋着,把身体的疼全都放大。
她哭声听得可怜极了,周临渊听着看着,脸色也愈发沉默。
索性把人从床上拎起来,抱着坐腿上,左手抚上她后背。顿了半秒后,一下又一下地拍了起来。
沈稚欢忽然哭得更大声了,泪水掉了一地,也浸湿了男人胸口的衣服。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哭累了,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胸膛传来点重量,男人给她摁小腿的右手倏地顿了下,低头去瞧她脸蛋。
她脸蛋湿湿的,闭着眼睛像是睡过去了一般。
“欢欢。”周临渊喊了句她,见没反应,这才伸手去擦少女脸上的泪。
她皮肤薄软,一覆上去,发烫的体温瞬间就透过掌心传过来。
此时男人才发现,她又烧起来了。
这场高烧发热足足持续了三天才消停下来。
等她彻彻底底的恢复正常,人也肉眼可见地消瘦了,就比如脸蛋尖了,连精神头也差了不少。
周临渊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更没想到的是,相认不到一年的外公在她心里会占据那么大的位置。
望着坐在阳台那边,怔怔地看着的少女,原本合身穿在她身上的衣服变得空荡了很多,
特别是腰际的位置,风一过,紧紧地贴近肌肤,细得让人心惊。
“沈稚欢,”男人喊了句她,抬脚走了过去,“下去吃饭,待会儿医生过来给你做检查。”
少女回了头看他一眼,把盖在腿上的毛毯折好放在旁边,听话地起身。
吃过饭后,医生就来了。
这回换了个年轻的女医生,专业的同时也比原先的医生细致,做完检查后还体贴地给女孩盖上被子。
客厅里,李易和余永年都在。
“先生,这几天沈世献一方面在处理财政部的“麻烦”,另一方面则是想要让整个沈家祠堂都以他为首,秦向风前天还去了沈三爷家里。”
说到秦向风,李易也顿了下,不自觉地去看先生的脸色。
但男人轻蔑地扯了扯唇,把打火机扔回桌上。
自从上回在别墅里秦向风自捅一刀后,先生看在陈霄的面子上,也大方地没再跟他计较。
可没想到的是,秦向风早就在m国时投奔了沈世献,现在甚至还堂而皇之地给他办起事来。
站队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79局那边怎么样?”周临渊问了这么一句。
李易立刻回神:“一切正常。不过昨天沈世献亲自去了趟79局跟于建义交涉,其他的就没有了。”
“姓沈的倒是奸诈,先安内后攘外。财政部的问题他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下来,转头就去搞沈家祠堂立威,要人家全都得听他的。”
“那咱们要插手吗先生?”
“没这个必要。”周临渊说:“瞧着上回沈家族老来找我要人那架势,姓沈的肯定演了出好戏。我要是出手,反倒会让沈家那群老东西更加团结。”
更何况…男人眯了眯眼睛,随即神色鄙夷地抽了口烟,姓沈的动作搞那么大,不就是给他看。
他要是插只手进去,那就真随了他的意了。
“让江家那边动作再搞大点儿,给姓沈的再添把火。”
“明白。”李易点头。
等李易说完,旁边的余永年才开口。
“先生,许达安那边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开始做新的研究了。”余永年说。
“上次开完会后,原先在L国的一些人也开始陆续调回平沙基地,咱们在Y国购置的新装备明晚到,基地下的防空洞于昨天正式开工,预计在这个月完工。”
余永年说完又补充了句:
“但设计师说装人造窗户会影响隐蔽性和削弱防护功能。”
“那就不装了。” 周临渊皱眉,“把照明弄亮点儿。”
余永年点了点头,紧接着又听见先生说:
“平沙基地接下来的工作很关键,你今晚回去跟进情况,这周五回来复命。”
余永年回了句是,正还要说点什么,房间里的医生走了出来。
“周先生。”医生开口喊了句。
余永年立马就看见先生把搭在沙发上的手臂收回来,微微坐直了点身,“她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小姐体质比之同龄的女孩差很多,得多补补。”
医生嘱咐着:“平时也要多加锻炼,注意情绪不能大起大落,不然对她来说很伤身……小姐现在已经睡下了。” 说完这话,医生就转身离开。
而与此同时,男人也掐了烟,起身朝房间的方向走去。
看这情形,李易也知道先生今天应该也不回公司了。
正要转身自己回去,身后却传来一声不温不热的话。
“你不觉得那个沈稚欢太影响先生了吗?”
李易回头,对上那双冷淡的丹凤眼,看了他两秒,这才开口:“你想说什么?”
“她发烧发了多久,先生就一直守着她,连公司都没去。就连L国的事也给了霄哥去办,先生以前可从来都不这样。”余永年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
“所以?”李易神色也冷了点:“既然知道先生紧张稚欢小姐,你还在这儿放这些屁话算几个意思?”
“你信不信,这女孩以后肯定会给先生整出大麻烦?”
余永年朝他走近两步,笃定地说:“当年先生那么坚定地选了你,你现在不应该跟我一起帮他分忧么?”
“我看你是想死。” 李易听着他一嘴的屁话,眼底遽然冷了下来,“我警告你余永年,把你以前那些野狗做派给我夹紧了。”
余永年看着他的反应,忽而笑了下,丹凤眼乜出类似于审视般的弧度,说了这么一句:“你紧张什么,我只是想劝先生把人关起来而已。”
余永年踱着步朝他走过去,审视尽散的同时,脸上笑意尽散,丹凤眼遽然锋冷,语气是肯定的:“你也喜欢沈稚欢吧。”
“当然。”
李易冷笑了声,直接承认:“这话就是在先生面前我也敢说。但你要敢劝先生关沈稚欢,我饶不了你。”
“现在,我以上司的身份命令你,立刻马上滚去平沙基地执行先生吩咐的任务。”
余永年眼底阴沉地看了他两秒,颌骨绷紧鼓动,最后冷笑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