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玄宗，青云广场。
灵虚子终于念完了他那激情澎湃的发言稿，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如同洪钟大吕，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青玄纳新典第二项——问心境考核，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下方那片由数万修士组成的观礼人潮，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台下，那些通过第一轮筛选，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与憧憬的少年少女，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他们在执事弟子的引导下，排着整齐的队伍，朝着广场中央那面古朴的、散发着淡淡光晕的问心石镜，缓缓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未来的命运之上。
山头上，李平易瞬间来了精神，睡意全无。
他坐直了身子，将手里那串吃到一半的烤肉递给旁边的金贵，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看大戏的兴奋光芒。
来了，来了。
听老娘说，这问心境考核才是整个纳新大典里最精彩的环节。
广场中央，那面问心石镜，其貌不扬。
它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那里，镜面古朴，甚至带着几分斑驳的岁月痕迹，仿佛只是一块被随意从山里挖出来，打磨光滑的普通山岩。
然而，清玄宗内，无人敢小觑这块石头。
就连高台之上，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各峰长老，此刻看向那石镜的眼神，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敬畏。
李平易的目光落在那面问心石镜上，耳畔却回响起和李有道多年前的一次闲聊。
听李有道说，这面镜子是西洲另一大顶级宗门“浩然书院”的镇院至宝之一。
浩然书院以修心养性闻名，门人弟子个个都是心性坚韧、道心稳固之辈，这面问心石镜功不可没。
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按理说，这等镇压宗门气运的至宝，断没有外借的道理。
但不知为何，每逢清玄宗纳新大典，浩然书院都会派人，客客气气地将此镜送来，典礼结束再客客气气地取走，数千年来，风雨无阻。
这背后究竟有什么pY交易，李有道没说，李平易也没敢多问。
他只知道，这面镜子，邪门得很。
此镜不照形貌，只照本心。
修士立于镜前，心中最深处的执念、最真实的欲望、最纯粹的本性，都会在镜中纤毫毕现，无所遁形。
广场上，一名执事弟子高声宣布着规则：“此关，无关修为，不看灵根，只问本心！心志不坚者，心怀叵测者，心有邪魔者，皆不可入我清玄门墙！”
考核，正式开始。
........
南洲，一处凡人聚居的村落旁。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田埂之上，一个衣衫褴褛、头发乱得跟鸟窝似的老者，正倒骑在一头慢悠悠的青牛背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乡野小曲，手里还抓着个酒葫芦，时不时灌上一口，惬意无比。
忽然，他那哼着小曲的调子，猛地顿住了。
他抬起头，眯着那双浑浊的老眼，望向了极远方的天际。
他鼻子用力地嗅了嗅，那张醉醺醺的脸上，惬意荡然无存，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厌烦。
老者皱了皱眉，往地上啐了一口，满脸都是嫌恶。
“真他娘的晦气。”
“又是这些没妈生没妈养的脏东西......”
他嘟囔着，从牛背上跳了下来，走到田埂边，熟练地解开了自己那破烂的裤腰带。
哗啦啦……
水声清脆，在寂静的田野间，传出老远。
等他心满意足地抖擞精神，系好裤腰带，心满意足地回头时，却发现身后早已空空如也.......
“你个老东西，又不等我！”
他朝着牛消失的方向，没好气地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嘟囔着。
“每次都自己先跑，就显着你了？不知道等等老子？”
他摇了摇头，抓起地上的酒葫芦，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这才迈开步子，朝着那股子晦气传来的方向，晃晃悠悠地追了过去。
……
南洲，万兽神山。
宗门之内，已是一片人间炼狱。
天穹之上，那座由无数强大魔物骸骨铸成的白骨巨门，如同一个流着脓血的巨大伤口，横亘在那里，源源不断地向外喷吐着狰狞的魔物。
护山大阵的光幕剧烈摇晃，如同被狂风吹拂的烛火，其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溃。
无数狰狞的魔物，正从那些裂缝中疯狂地挤进来，甚至因为太过拥挤而堵在裂口处，互相撕咬抓挠，发出刺耳的咆哮，让整个宗门的人都一阵绝望。
“顶住！都给我顶住！”
万兽神山的太上掌门须发皆张，浑身浴血，他身旁那头与他缔结了本命契约的赤瞳金狮，亦是遍体鳞伤，金色的鬃毛被魔血染得暗红，每一次扑咬，都显得力不从心。
一头魔将的利爪在他胸前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一口精血喷在身旁金狮的额头，那头本已力竭的巨兽发出一声悲鸣，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扑到近前的一头魔物咬断了脖颈。
“宗门存亡，就在此一举！”
“誓与宗门共存亡！”
悲壮的嘶吼声，在山门的每一处角落响起，却又被魔物们更加残忍嗜血的咆哮所掩盖。
一名年轻的弟子，刚刚祭出自己的飞剑，便连同他身边的灵鹤，被一只从天而降的蝠翼魔物抓碎了天灵盖。
一名平日里德高望重的长老，与他的本命灵龟合力抵挡，最终灵力耗尽，被三头魔物围攻，连人带龟，被硬生生撕成了碎片，连神魂都未能逃脱。
绝望，如同瘟疫般，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中蔓延。
就在所有人陷入绝望，准备与魔族血战到底的最后一刻。
“哞——”
一声悠长而又充满了不耐烦的牛叫声，毫无征兆地，在远处响起。
所有人，包括那些狰狞的魔族，动作都是一顿，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在两边人呆滞的注视下，一头略微有些肥胖的青牛，正迈着悠闲的步子，在空中向着那座白骨巨门渡步走去。
它走到那散发着滔天魔威的巨门前，伸长了脖子，用它那湿漉漉的鼻子，对着森森白骨，嗅了嗅。
随即，它像是闻到了什么极其难闻的味道，竟人性化地向后退了两步，打了个响鼻，那双清澈的牛眼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在无数道呆滞目光的注视下，青牛缓缓地，转过了身。
将它那肥硕的、肌肉线条流畅的屁股，对准了那座白骨巨门。
然后，它抬起了右后蹄。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后方，狠狠地，一蹬！
“嘭——！”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天地都在这一瞬间，被砸得晃了三晃。
那座由无数强大魔物骸骨铸成、坚固无比、连化神大能都难以撼动的白骨巨门，在那一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牛蹄子之下……
应声而碎！
化作了漫天骨粉，洋洋洒洒，飘散于空。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