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茶芽上时,东南溪的竹茶篓就顺着溪水漂进了基地。篓身编得极细,篾条像蚕丝般缠绕,在晨光里泛着青白色的光,最底层那只篓的底纹里,藏着道银亮的细线 —— 是旧友的意识碎片昨夜悄悄附上的,摸上去比寻常竹器多了层温润的滑。
“这篓子编得比陈老爹的还巧,” 老张蹲在溪边捞茶篓,指腹蹭过篓口的收边,“东南溪的人说,用这篓装野茶,能存住山雾的清味。” 竹篓里飘出的茶香混着水汽漫过来,像含了口带露的春茶,清得能涤荡肺腑。
王师傅早支起了新搭的炒茶锅,铁锅在晨光里泛着蓝黑的光,锅底还留着昨夜炼锅时的油亮。“小宇,把竹匾端来,” 他往灶里添了把栗木炭,火苗 “噼啪” 舔着锅底,“让东南溪的老茶师瞧瞧咱的手艺,当年在基地,我炒的茶可比食堂的粥还抢手。”
星陨剑斜靠在灶台边,剑身的银光映着跳跃的火苗,旧友的意识碎片顺着剑鞘往上爬,在锅沿绕了圈。我伸手碰了碰锅壁,温度刚好够杀青却不焦芽,想来是他悄悄调了火候 —— 就像当年在星渊的山洞里,他总记得把篝火控在最暖的温度。
东南溪的茶师周老爹背着竹篓走来,篓里的野茶芽还带着露水,嫩得能掐出水。“这锅烧得好,” 他摸了摸炒茶锅的纹路,老花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扶,“温度差一分,茶味就偏了。”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炒茶用的竹帚,帚尖缠着圈细银 —— 竟是旧友的意识碎片昨夜随茶篓漂来的,在晨光里闪着淡光。
小林蹲在溪边洗竹茶篓,水流顺着篓身的细篾往下淌,在青石上冲出细小的坑。“周老爹,这茶篓要怎么保养?” 她指尖抠着篓底的茶渍,竹篾的清香混着茶香漫上来,“陈老爹说细篾怕潮,可您这篓子泡在水里都不软。” 周老爹笑起来,胡子上沾着的茶末簌簌掉:“得用米汤浸三次,晒在竹架上让晨露润着,比铁皮还结实。”
沈砚帮着搬茶芽,竹匾里的嫩芽沾着他的指温,在晨光里泛着鹅黄。“周老爹说野茶要三炒三揉,” 他往竹匾里撒了把薄荷叶,“混着薄荷炒,喝了能提神。” 星陨剑突然轻颤,旧友的意识碎片顺着他的袖口爬进竹匾,嫩芽上立刻凝出层细银,像撒了把碎星子。
炒茶的香气漫开时,孩子们围在了灶台边。小宇踮着脚看王师傅翻茶,鼻尖几乎碰到锅沿,被热气熏得直缩脖子。小石头举着竹茶篓接飘落的茶末,篓底很快积了层绿,像铺了层碎翡翠。“这茶要炒到青气散了,露出焦糖香才算好,” 周老爹用竹帚拨着茶芽,帚尖的银光在茶堆里游走,“就像做人,得熬去些火气才温润。”
茶雾漫过篱笆时,通讯塔传来新信号。李研究员举着设备跑过来,电线勾住竹架也顾不上:“西北塬的人要换咱的薄荷茶!用他们新收的荞麦!” 周老爹正教小林揉茶,她的掌心沾着茶汁,在竹匾里揉出的茶团圆滚滚的,像颗颗绿珠子。“让他们用竹囤子装荞麦,” 他往茶团上撒了把山泉水,“竹气能防荞麦生虫。”
傍晚的茶晾晒在竹架上,像铺了层绿云。周老爹教孩子们编装茶的小竹罐,竹篾在小手里转得飞快,罐口的银纹随旧友的意识碎片流转,把夕阳的金辉都收了进去。王师傅煮的薄荷茶在铁壶里 “咕嘟” 响,茶香混着薄荷的清凉漫过整个基地,连菜畦里的豌豆藤都晃得更欢了。
我靠在星陨剑旁看茶雾飘向溪水,剑身的银光与茶雾缠成淡青的带,顺着水流往东南溪的方向去。旧友的意识碎片在茶雾里转了圈,最终落在晾着的茶上,凝成层薄霜似的光 —— 他总爱以这样的方式,把基地的暖送往更远的地方。
周老爹临走时,往竹茶篓里塞了包茶种。“这是野茶的籽,” 他拍了拍篓身的银纹,“落在土里要三年才发芽,可一旦长起来,能活百年。” 沈砚把茶种埋在篱笆下,浇了勺薄荷茶,土缝里立刻冒出银亮的根须,像在说 “等着我”。
夜色漫过茶架时,最后一缕茶香钻进了帐篷。竹茶篓里的新茶还在散发暖香,混着竹器的清冽,像把浸了月光的扇子,轻轻扇着基地的梦。我摸着星陨剑的剑柄,知道这茶香里藏着的,是又一段新联结的开始 —— 当薄荷茶的暖顺着溪流漫向更多地方,当竹茶篓载着希望漂过数据流曾肆虐的土地,我们种下的就不只是茶种,是能活百年的念想。
竹架上的茶在月光下泛着淡绿,像谁撒了把星星在上面。明天冲泡时,定会尝到晨露的清、竹篾的润,还有那道藏在茶底的银光,悄悄暖着每个捧着茶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