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亿五千万港币的追加悬赏,如同在港岛本就暗流汹涌的地下世界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消息通过隐秘的渠道迅速扩散,如同病毒般感染了每一个追逐利益的角落。码头苦力、出租车司机、酒吧侍应、站街流莺、黑客、退伍的军事人员、乃至一些看似与世无争的古董店老板……无数双眼睛在金钱的驱使下,开始有意无意地搜寻着任何与阿鬼、与那两个特殊金属箱相关的蛛丝马迹。一张无形的、由贪婪织就的大网,悄然撒向这座城市的每一个缝隙。
陈奇坐镇山顶别墅,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中央处理器,接收、分析着从各个渠道汇聚而来的海量信息。大部分是毫无价值的噪音,但偶尔也会闪过一两条值得注意的微光。
“奇哥,西贡码头有个老渔民报告,昨晚后半夜,看到一艘没有开灯的改装快艇,速度极快,往东龙岛方向去了,船上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和像是箱子的物体。”龙卷风从荒岛打来电话汇报,他暂时无法离开,但一直通过通讯远程协调。
“东龙岛……”陈奇目光落在地图上那个偏远的离岛,“那里废弃的渔村和洞穴很多,确实是藏身的好地方。通知我们在水警的内线,以查走私的名义,加强对东龙岛附近海域的巡逻,但不要打草惊蛇。让我们的人,伪装成地质勘探队或者鸟类观察者,登岛秘密搜索。”
“明白!”
“哑狗那边有消息吗?”陈奇更关心内部清理的进展。
“哑狗刚传来消息,黄国栋最近和一个叫‘玛莎’的乌克兰模特走得很近,在浅水湾给她租了套高级公寓。他老婆的账户最近多了一笔来自海外、说不清来源的巨额汇款。哑狗已经拿到了他们秘密会面的部分照片和录音,证据正在整理。”龙卷风回答道。
“很好。让他继续挖,我要足够把黄国栋彻底钉死的铁证!”陈奇冷声道。清理门户必须彻底,尤其是警方内部的这颗钉子,拔掉他,不仅能斩断凯斯的一条臂膀,也能为后续可能更激烈的冲突扫清一部分障碍。
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流逝,每一分钟都显得格外漫长。陈奇几乎不眠不休,靠浓咖啡和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他知道,凯斯和阿鬼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一定也在行动。
果然,在悬赏发出后的第二天下午,一个加密通讯请求接了进来,是凯斯。
“陈先生,看来你是铁了心要玩到底了。”凯斯的声音听起来依旧从容,但底下压抑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陈奇撒下的天罗地网,显然也给他和阿鬼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是你先越过了底线,范·德·卢先生。”陈奇语气平淡,“把魔鬼带进这座城市,就要有被魔鬼反噬的觉悟。”
“魔鬼?”凯斯嗤笑一声,“你根本不明白‘圣约柜’代表的伟大意义!那是通往新世界的钥匙!是淘汰劣等基因、净化浑浊世界的圣火!你们这些被圈养的羔羊,永远无法理解先驱者的视野和决心!”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偏执,让陈奇更加确信,“圣殿 Vendetta”是一群彻头彻尾的、拥有危险技术和资源的疯子。
“我对你们的神棍理论没兴趣。”陈奇打断他,“我只知道,谁想毁掉我的地盘,谁就得死。阿鬼和那两个箱子在哪里?”
“你想知道?”凯斯的声音带着戏谑,“不如我们玩个游戏?用你手里的四个箱子,来换这两个箱子的坐标,怎么样?很公平的交易。”
“做梦。”陈奇毫不犹豫地拒绝。交出剩下的箱子,等于将所有的筹码和主动权拱手相让,届时他和他的兄弟只会死得更快。
“那就没办法了。”凯斯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只好让港岛的市民们,先体验一下‘圣火’的滋味了。你说,是放在人流量最大的地铁站好呢?还是放在维港的观光船上?想想那画面,真是……充满了毁灭的美感。”
这是赤裸裸的恐怖威胁!凯斯试图用屠戮无辜平民来逼迫陈奇就范!
陈奇的心猛地一沉,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示弱。“你可以试试。但我保证,在你按下按钮之前,你和你的家族,会先一步从这个世界消失。相信我,我做得出来。”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只有凯斯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陈奇的亡命徒气质和不顾一切的威胁,显然也击中了他的软肋。这些古老的资本家族,最珍惜的就是自身的延续和隐藏在幕后的超然地位。
“你会后悔的,陈奇。”凯斯最终只留下这句充满恨意的话,再次挂断了通讯。
虽然顶住了凯斯的压力,但陈奇知道,威胁是真实的。阿鬼带着那两个箱子,就像两颗随时可能被遥控引爆的脏弹,必须尽快找到并拆除!
就在他与凯斯通话后不到一小时,一个来自地下信息网的加密信息传到了他的独立电脑上。信息源经过了多重跳转和伪装,无法追踪,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和一个坐标:
“目标曾在坐标点补充燃料,方向南丫岛发电站附近废弃船厂。可信度:70%。小心陷阱。”
坐标点位于港岛南部一片相对偏僻的海域。信息依旧来自那个神秘警告者!
陈奇精神一振!这是目前最有价值的一条线索!虽然标注了“小心陷阱”,但70%的可信度值得冒险。
他立刻接通了龙卷风的通讯:“阿风,有线索了!南丫岛发电站附近的废弃船厂!你立刻从荒岛挑选六个最精干、最可靠的兄弟,乘快艇过去!记住,行动绝对保密,不要动用我们明面上的任何人!我怀疑‘夜枭’的叛变不是个案!”
“明白!我亲自带人去!”龙卷风毫不犹豫。
“不!你留在荒岛,守住那四个箱子,那里更重要!”陈奇否决了他的请求,“让‘黑豹’带队去!他擅长渗透和突击!”
黑豹是行动队里仅次于阿鬼的战术专家,性格沉稳,忠诚度经过多次考验。
“是!我立刻安排!”
命令下达,三艘经过伪装的快艇载着黑豹和六名精锐队员,如同利箭般射向南丫岛方向。陈奇在别墅的监控室里,通过队员头盔上的摄像头,实时关注着行动的每一个细节。
夜色笼罩下的南丫岛废弃船厂,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坟墓,锈迹斑斑的船体骨架在月光下投射出狰狞的影子,海浪拍打着腐朽的码头,发出空洞的回响。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海腥和某种化学品的刺鼻气味。
黑豹小队如同幽灵般潜入,战术手势干净利落,交替掩护,迅速控制了船厂外围。通过热成像仪,他们发现其中一个最大的干船坞内有微弱的生命热源反应,似乎有两个人,旁边还有两个规整的长方形热源轮廓——很像金属箱!
“发现目标!重复,发现目标!两个热源疑似箱子,两名守卫!”黑豹压低声音汇报。
“小心接近,确认目标,优先控制箱子!”陈奇在远程下令,心提到了嗓子眼。
黑豹打了个手势,两名队员从侧面迂回,另外两名占据制高点提供掩护,他亲自带着剩下两人,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摸向干船坞的入口。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的瞬间,异变陡生!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从干船坞内部猛然炸响!炽热的火焰和浓烟瞬间吞没了入口,巨大的冲击波将靠近的两名队员直接掀飞出去!
“有炸弹!撤退!快撤退!”黑豹在通讯频道里嘶声大吼,同时拼命向后翻滚,躲避飞溅的钢铁碎片和火焰。
远程监控的画面瞬间被雪花和火焰充斥,陈奇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果然是陷阱!
“黑豹!汇报情况!”陈奇对着麦克风吼道。
频道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和杂音,过了几秒,才响起黑豹有些虚弱但依旧镇定的声音:“奇哥……我们中伏了!阿文和阿强受伤……目标……目标是假的!箱子里装的是炸药!”
利用假目标和遥控炸弹,消耗他的有生力量,拖延时间!这是凯斯和阿鬼的毒计!
“立刻撤离!带上伤员,按备用方案撤退!注意清理痕迹!”陈奇强压下怒火,下令道。
第一次主动出击,以失败告终,还折损了人手。凯斯和阿鬼的狡猾和狠毒,超出了他的预估。
就在陈奇心情沉到谷底时,那部连接地下信息网的电脑,再次收到了来自神秘警告者的信息,这次的内容更长:
“陷阱为凯斯所设,意在拖延。阿鬼真正藏身点可能在港岛市内,利用人员密集区作为掩护。重点排查九龙城寨旧址附近、旺角女人街周边复杂楼宇。他需要电力、淡水和相对隐蔽的空间维护设备。可信度:60%。另,小心‘夜枭’不止一人。”
港岛市内?九龙城寨?旺角?
陈奇的眉头紧紧皱起。如果阿鬼真的藏在人口如此密集的区域,那危险性呈指数级上升!一旦发生交火或者毒气泄漏,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夜枭不止一人”……这意味着内部还有潜藏的毒蛇!
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了。
猎杀时刻,捕猎者与猎物的身份在不断转换。陈奇站在巨大的城市地图前,目光扫过九龙那片如同迷宫般的街区和楼宇。
他知道,下一场较量,将在这片繁华而拥挤的钢铁丛林里展开。而这一次,稍有不慎,付出的代价就将是成千上万条无辜的生命。
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哑狗的线路,声音冰冷如铁:
“哑狗,暂停对黄国栋的深入调查。立刻调动所有能调动的人手,目标区域:九龙城寨旧址周边,旺角女人街附近所有楼龄超过三十年、结构复杂、管理混乱的旧楼。秘密排查,寻找任何与阿鬼或那两个箱子相关的异常情况。记住,绝对保密,不能引起任何骚动!”
真正的猎杀,现在才进入最残酷、最考验耐心的阶段。而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