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天空居然裂开了一个口子!是我眼瞎了吗?还是说我在做梦!”
“不是梦,那真的是岩浆!”
所有草木建筑在这滚烫的岩浆面前都不值一提,众多修仙者在它面前如同宇宙中的一粒尘埃那样渺小。
宫长奈没想到麒麟竭居然有这么逆天的能力,这大规模的岩浆是怎么在一瞬间发动起来的?!
“麒麟竭!快住手!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吗?”麒麟竭压根不管宫长奈的嘶吼声,
“你不觉得很好玩吗?这些人跑得像狗一样,哈哈哈哈哈,我就是要让他们死,我想看他们变成灰烬!看他们因为痛苦着挣扎扭曲的表情!看他们因走投无路而流露出绝望的惨样!想想我就很开心。”
“你就是个以杀人为乐的变态。”宫长奈恶狠狠道。
“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啊!”
“大儿!快爬到房顶上去!”
“娘!娘!!!”他们只能在龇牙欲目中看着身边的人被岩浆吞噬。
仙门百家集体出动,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无论是利用传送阵把岩浆传送出去,还是通过引来大量的降水将岩浆扑灭都无济于事。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不少人都慌了神,岩浆蔓延的速度不减反增,它越过嵬岌岭,像流向青山城下,流向各个宗门,在这股巨大的自然力量面前,修为再高的强者也无济于事。
“先抓住麒麟竭!他一定有办法将这场灾难停止!”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现场哪还有麒麟竭的身影。他们不知道,几分钟前宫长奈还在和麒麟竭周旋。
“你先别激动,我之所以做这些,不过是想与你做一场交易。”麒麟竭走到宫长奈身边,想像以前一样对宫长奈勾肩搭背,但却被后者以刀剑相向。
“哼,交出往生剑,我就让这里的一切都恢复原样。”麒麟竭道:“天道的力量超乎你的想象,它不是你们这些凡人能对抗的了的,它让你们死,你们就多活不了一秒。”
又是往生剑。
“你是…天道?”宫长奈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这怎么可能?
麒麟竭没回答,他笑着攥住宫长奈的肩膀,让他在半空中清晰的看见那些人是怎么被岩浆与熊熊烈火烧死的。
“他们这样都是因为你,你早一点将往生剑交给我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你看那个小孩,她的父母为了保命把她丢了自己跑,她个子太矮了直接被岩浆给吞了哈哈哈!唉你看那边那几个没用的修仙者,救人居然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你说蠢不蠢?”
宫长奈的眼睛通红,他他迅速脱离麒麟竭的桎梏将往生剑架在他脖子上,
“往生剑不是你的克星吗?立刻停止这场灾难,否则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再次把剑插进你身体里。”
听到宫长奈的话,麒麟竭笑的猖狂了:“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就凭现在的你再加上这把剑,能对我怎么样吧?”宫长奈看着麒麟竭抓着往生剑往自己身体里捅,大股大股的血往外流出,但他本人却像个没事儿一样,没有受一点影响。
“往生剑的确能杀死我,前提是它的宿主要足够强大,宫长奈现在你,还不够格。”
“我再问最后一遍,你到底交不交出这把剑?”
不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人被烧死,
交的话,能拯救所有人的命,但师尊说过往生剑是天道唯一的弱点,以后还有谁能对抗得了天道?!
“宫长奈,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你不是要让天下无战吗?你不是要拯救众生吗?你的行动呢?就这?!”
“我…”
【长奈,回来】
师尊!是师尊的声音!
宫长奈不再管麒麟竭直奔崇阳真人的方向,意外发现除悬池宗掌门外的其他三位真人都在!
“扶尤真人!苦荷真人!聿荆真人,你们都来了?!”宫长奈惊喜道。
崇阳真人站起来,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都被医治好,此刻仍旧是神兽夫诸的形态。他看着其他三位真人冲到岩浆裂口处,耗尽全身法力去缝补裂缝使之闭合。
“师尊,您现在还好吗?”宫长奈连忙问。
【长奈,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需要记住,往生剑绝对不能落入天道之手,剩下的一切,交给我们去解决】
“好!我会用我的命去保护它。”宫长奈信誓旦旦道。
正如天道所说的那样,夫诸是美丽的,他拥有美丽洁白的毛发,冰清玉洁的双角,一双让人目之心动的湛蓝色眼眸,一举一动让人望而生畏,叹为观止。
【我保证今日之战后,你便能回去你原来的地方,十年内天道不会再为非作歹。
今日,就是你我师徒分别之日。】
宫长奈一愣:“这会不会…太突然了,为什么?”
夫诸低头轻轻用角蹭了蹭他,
【长奈,不要因我们的离开而悲伤。在灾难面前,需要有人挺身而出。我是神兽,维护安宁是我的职责。】
“崇阳,我们准备好了。”聿荆真人他们笑道。
“不是,师尊,你们要干什么!”宫长奈瞬间慌了神,他挡在崇阳面前,颇有些自暴自弃道:
“这世间不配由您维护,他们仇视你!伤害你!把你当做吃人的怪物,他们不曾付出一点真心,他们就是一群贪得无厌,和麒麟竭一样奸诈狡猾的小人!”
宫长奈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所以师尊,不要离开我…”
【我的劫…终究需要我自渡。这是我的选择,我从不后悔。如果说我还有什么心愿,我希望你此后平安喜乐,
顺颂时祺, 秋绥冬禧 。】
高贵且强大的神兽,是不需要爱与同情的。身为神兽,多数无情,夫诸本来也是如此。他本身从未有过“被爱”的经历,但是因为有人需要爱,他就一步步去学,去学爱人,去别人给予爱。这就是神兽夫诸,也是崇阳真人啊。
夫诸最后还是毅然决然的越过宫长奈,踏出那一步。宫长奈几乎是吼出来的:
“师尊!!!!”
【他日再相逢,清风动天地】
所有人惊奇的看见他们囚禁的“怪物”脚下生出祥云,带着其他四人冲向那喷吐着岩浆烈火的缺口。
夫诸的眼睛变成了如蓝宝石一般的颜色,前额出现象征神兽夫诸的澜目纹。
不少人已经认出来了:“那不是神兽印纹吗?它不是怪物而是天上的神兽啊!!”
【扶尤,苦荷,聿荆,你们想好了吗】
“哼,这次就别把我们丢下了。”苦荷真人抱怨。
“英雄不能只给你一个人做,我也想体验一把舍己为人的感觉。”聿荆真人道。
“我老了,心也老了,也想享享清福了。”扶尤真人笑着说。
对悬池宗来说,这是一次巨大的代价。
澜目纹在阴暗的天空里迸发出耀眼的蓝色光,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他们跳进了满是岩浆的裂缝中。
随后又是一抹极亮的光,无数人忍不住闭上眼睛。待再次睁开,哪里还有什么岩浆和裂缝。
天空一片阴暗,只是疯狂的下着暴雨。池水被源源不尽的雨水灌满外泄,树梢被风吹的偏到一边去,呼呼作响。
外面这么大的雨,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去躲雨。所有人都像被定住了般巍然不动,身上被淋湿,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徐霜和沈千渝也是怔愣的,明明风吹雨打非常吵闹,但他们就是觉得现在安静的可怕。
宫长奈久久跪坐在地上,望向崇阳真人消失的地方静默良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沈千渝现在格外担心他的精神状态,担心的问:
“师兄,你还好吗…”
宫长奈拿起地上的往生剑,头也不回的朝一个地方走去。他本想一走了之,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退回来。他将一直戴在自己手指上的扳指给了沈千渝。
“不用担心小渝儿,我…去去就回。
但不要跟过来。”
他回头一瞥,那伟岸的,坐落于青山之上的悬池宗在他眼里凝化为一滴泪。
宫长奈不相信他师尊死了。
鬼使神差的,他往一个偏僻的地方一步一步走去,那个不是别处,正是他第一次出现的水池那里。
“麒麟竭。”宫长奈失魂落魄的站在他面前,麒麟竭觉得如果不是有一口气撑着他现在早倒地不起了。
宫长奈又笑了一笑,“不对,还是该称呼你天道?算了,都不重要了。”
宫长奈手里拿着往生剑,像丢垃圾一样丢在麒麟竭的面前,脸上笑的愈发猖狂:
“踏马的不就是要这把破剑吗?给!给你!什么都给你!但我有条件…把我师尊,还有我的师祖们,还给我。”
“还给我…”宫长奈一遍一遍重复这句话,盯着麒麟竭,像着了魔。
“我们立下契约,只要你同意,这剑就给你,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吧?”
“哼。”麒麟竭拿起那把剑,把它重新甩回了宫长奈那边。
麒麟竭道:“虽然我的确想要往生剑,但是我做不到。”
“什么?”
“如果是普通人,也许神兽或天道能做到让他们复活。
但夫诸他不是普通人,神兽没有能力同样再复活一只神兽,就像渺小的人也没法使自己的同类再生。
天道虽强,但也受世间规则束缚,如果不是依靠我,你以为他凭什么能随意在人间发起这样的灾难?”
“死了就是死了,没有再回来的可能。”
长久的沉默后,宫长奈单手捂着脸,霎时笑出声。他笑的张狂,眼如鬼神身若魔鬼,麒麟竭不闪不避,就那样被他直勾勾的看着。
两个人距离有些远,他最后的声音很小,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但是麒麟竭还是能听见宫长奈对他说的话:
【你赢了,白闻卿】
这一刻,他的求死欲达到了极点。
说完岸边再无人影,只听见一声巨大的水声与在池塘中溅起的水花,和看见那漂浮在水面上的猩红色。
他沉溺在水底中,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一张张脸在自己面前浮过,一道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小奈奈,你看这是什么?是我做的小风车!你很荣幸,这是本真人第一次给别人做东西呢。】
面前闪过苦荷真人的笑脸,那是她的声音。
【这孩子长的好漂亮,眼睛大大的,崇阳不如把他给我当孩子养吧?我喜欢!】
这是扶尤真人的脸,还有他的声音。
【你也配?!小奈奈只能跟我!我宣布从今天起谁欺负他就是我不给我脸面!】
是小聿聿的脸,声音也凶巴巴的。
【长奈】
师尊…
【你应该对他凶一点,让他自己去历练,不要这么宠着他。】
崇阳真人听从了其他长老的话,但是看到宫长奈被其他弟子欺负,自己还一声不吭回来,装作无事发生冲他笑脸的时候,崇阳真人知道自己错了。
【我的弟子就要宠着,他就是想要天,我也要努力想办法。】
【师尊!】
【我在。】
【师尊就是全天下最温柔的人!】
宫长奈的鼻子在发酸,眼泪终究不争气的大把大把流了下来。
关于崇阳真人的回忆接踵而至,失去意识的最后关头,他想起的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位白衣神仙从天而降,九重天上的神明降落在他眼前,高不可攀。
只是一眼,便叫人怦然心动,久久不能忘怀。
【回家】
宫长奈笑着闭上眼睛,是的,他想回家。
回那个,名为悬池宗的家。
… …
雨是不会停的,池塘中的水依旧是满的。但那再也不会是以前的那片池塘了。
十月二十六日,天阴,大暴雨,他死于城桥下的烂水池中,此地距离悬池宗不过百米远。他差点就可以回家了。
宫长奈死了,死于自杀。人原来痛苦到极致,心真的是会碎的。崇阳真人绝对不会想到,他那捧着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乖徒会在他死后的下一秒,会因心碎随之赴死。
天上那颗人们经常祈求平安的星星掉下来了,霎时众魔伏地,万人同哭。
悬池宗的震惊鳞宫中,长孙真庭在看崇阳真人临走时给他留的一封书信。如果那几个老家伙还在,一定会震惊他为什么头发突然白了那么多,从原来帅气逼人的青年变成一个老头。
一声长远的叹息在屋内响起,这叹息好似又回荡在外面的青山间。
大战后的人们还处于怅然若失的状态,但突然间泼天暴雨在一瞬间凝滞了。天空依旧乌云密布,只是好似有什么东西,将那些乌云驱散开来,露出它最金碧辉煌的样子。
满天鎏金霞光划破天际,铸造了一场恢宏且盛大的奇观。人们忍不住仰视观赏,温暖的日光照拂在每个人身上,给人一种重获新生的力量。
“诶?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在外面?”
“不知道,我刚刚是在打架吗?怎么什么都记不清了?”
“不管了,你看这天上好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气派的景象!”
鎏日金印天…他渡劫成功了。
书信的最末尾是崇阳真人最真诚的感慨:
【有时候,我真想把自己容纳在这天地间。
与这青山的草木一同长眠。】
此夜一别,青山不在,人亦不在,全都离别。
…
[青山城下池·解说]
所谓青山,就是悬池宗下的青山城。而青山城下的那片池塘,也就是宫长奈第一次与崇阳真人相遇的地方,这个地方对两个人来说都有举足轻重的意义。那是个幽静、青绿又带着点微风的凉意与远处人间嘈杂烟火的地方,很适合崇阳真人这样性情的人在那里钓鱼,修炼。
写完之后其实我非常不满意,我感觉我没有把崇阳真人这个形象塑造的特别好。在我心里崇阳这个人是真正的温润如玉,外表疏离内里柔软。他会因为别人开他玩笑而小发雷霆;会因为别人说喜欢他而红了耳尖;会因为别人向他道谢而露出最真诚的微笑…别人给他一点点爱,他就能记得人家的好,想千倍万倍还回去,只是面上不显常让人误会罢了。
起初他只是一只游荡在天地间的恶兽,一生作恶多端以恶念为食。后来又在冥冥之中得到净化,促生出自我意识,拥有夫诸的神兽神格,养成他近而远之的性格。
于他而言,在九重天上时,他对什么都不是很感兴趣。后来随着长孙真庭下界,在人间当一个安安静静的真人,平时钓钓鱼,练练剑什么的,小日子也挺悠然自得。平平淡淡的一天里他遇见了宫长奈这个小孩,崇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乖巧白净的孩子,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是真的喜欢。后来成为他的师尊,他更是把他所知道的,所能做的一切爱都给了他。就算不知道,他也会勤勤恳恳向别人去学。在悬池宗的那十年,只要有崇阳在,他就不准让宫长奈受一点委屈,无论对象都是谁。
“池奈”,“池塘”,有时候我就把他当做成一片幽静的池塘。安静,微凉,惬意,又有种淡淡的心安。如果池奈是池塘,那崇阳真人就是那青山。青山护佑一方,护佑那巍峨耸立的悬池宗,护佑着那尘仙桥下的池塘,护佑他们的百姓。就像他所说的神兽的职责,最后用自己的全部来保护这个他生活的,爱过的地方。这又何尝不应了上面那句“有时候,我真想把自己容纳在这天地间,与这青山的草木一同长眠”这句话呢?崇阳真人是伟大的,热爱与维护这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是伟大的。这是我对“青山”“池塘”的主观感受。
…
都说死去的人痛苦,活下来的只会更痛苦。但是宫长奈这个人,现在早就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宫长奈了。他会尽其所能,和爱他、支持他的人一起,重新缔造一个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