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河谷,浓烟蔽日。
僚兵如蝗虫过境,所到之处寸草不留。他们系统性地摧毁着这片曾经肥沃的土地,砸开农户的粮仓,抢走最后一点存粮;夺走圈里仅剩的牲畜;甚至连来年的种粮都不放过。
\"军爷,行行好吧!这是明年的种子啊!\"白发苍苍的老农跪在泥地里,死死抱住一个僚兵的大腿,\"没了种子,我们全家都得饿死啊!\"
那僚兵狞笑一声,露出一口黄牙:\"种子?等打下巴蜀,你们还怕没饭吃?\"说着狠狠一脚踢开老人,将最后一袋种子扔上已经堆得高高的粮车。
老人瘫倒在地,浑浊的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流淌。他望着那些被随意抛洒的粮种,仿佛看到来年荒芜的田野和饿殍遍野的景象。
不远处,一个年轻农妇死死护着怀中的陶罐,里面藏着全家最后一点口粮。两个僚兵粗暴地拉扯她,衣衫被撕裂,露出青紫的抓痕。
\"求求你们!这是我的孩子活命的粮食啊!\"农妇哭喊着,声音嘶哑。
\"滚开!\"一个僚兵猛地一推,陶罐摔在地上,粟米如金色的泪珠洒了一地。
农妇发疯似的扑向洒落的粮食,双手拼命地将米粒拢在一起:\"不要!求求你们!\"
另一个僚兵冷笑着,一脚踩在她手上,听着骨骼发出的轻微脆响和女人凄厉的惨叫,却只是哈哈大笑。
这样的场景在河谷各处上演。僚兵们放肆大笑,将抢来的粮食装车。他们赤脚踩过空荡的稻田,留下凌乱的脚印,浑然不知这些粮食是百姓熬过寒冬的唯一希望。
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躲在残破的篱笆后,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他的父亲上前理论,被僚兵一刀砍倒,鲜血染红了黄土。男孩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这火焰,或许有一天会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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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山关上,朔风如刀。
独孤信站在关墙上,玄色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关墙上的士兵们冻得脸色发青,却无人敢有丝毫懈怠。
\"这什么鬼天气,\"副将高季式搓着手走过来,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比我们肆州还冷,而且是那种钻骨头的湿冷。\"
独孤信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吩咐下去,让徐之才的祛寒汤再加量。士兵若病倒了,这关也就不用守了。\"
\"已经安排了,\"高季式点头,\"徐之才那小子还真有两下子,用当地草药配的汤药,喝下去浑身暖烘烘的。\"
关墙下,万州都督侯瑱正带着一千骑兵进行适应性训练。战马在泥泞的山路上艰难前行,不时有马蹄打滑,溅起浑浊的泥水。
\"都督,这鬼地方根本不适合骑兵作战!\"一个年轻校尉抱怨道,他的战靴早已被泥浆浸透,\"山路太窄,转个身都难。\"
侯瑱瞪了他一眼,声音严厉:\"正因为难,才要练!难道等僚兵杀到眼前了再练?\"
他扬鞭指向云雾缭绕的山谷:\"看见那些小路没有?僚人世代居于此地,最擅长山地作战。我们必须比他们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
关内,军医徐之才正在熬药。大大小小的药罐排成一排,冒着腾腾热气。他仔细检查每一味药材,不时往罐中添加什么,神情专注如在进行神圣的仪式。
\"徐医官,这药苦死人了!\"一个年轻士兵捏着鼻子抱怨,脸皱成一团。
徐之才头也不抬,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苦?总比丢了性命强。这娄山关湿气重,若不祛湿驱寒,不出三日你们就会关节疼痛,十日就会发热咳嗽。\"
他舀起一勺汤药,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来,趁热喝。这里面加了生姜、桂枝,还有本地特产的祛湿草。放心吧,苦口良药利于病。\"
士兵们排着长队领药,虽然个个表情痛苦,却都乖乖喝下。他们知道,在这荒山野岭,生病就意味着死亡。徐之才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心中默默祈祷这些生命不会轻易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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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天后,僚兵大军终于抵达娄山关。
沈参骑在一头高大的南中马上,望着眼前低矮的关墙,放声大笑:\"我当是什么雄关险隘,原来就是这么个破地方!\"
关墙不过两丈高,以粗糙的石头垒成,看上去确实不甚坚固。身后的僚兵们也跟着哄笑起来,仿佛已经看到关破之后的掠夺场景。他们敲打着简陋的武器,发出野性的吼叫,声震山谷。
\"大王神威,\"一个柔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区区小关,怎能阻挡大王的去路?\"
沈参转头,看见侍妾玉娘端着一杯果酒走来。她身穿绯色纱裙,在这肃杀军营中显得格外妖艳,如同一朵开在尸骨上的毒花。
沈参一把搂住她的细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美人说得对!这等小关,一个时辰足矣!\"
他将空杯扔给侍从,粗糙的手掌在玉娘身上游走:\"这里就交给沈娄了,本王要与美人快活快活!\"
玉娘娇笑着偎依在他怀中,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沈参扛起玉娘走向大帐,完全不顾身后即将展开的血战。僚将沈娄得令,立即开始组织进攻。
\"第一队,冲锋!\"沈娄挥刀前指,\"拿下此关,今晚酒肉管够!女人任你们摸!\"
关墙上,独孤信冷静地观察着僚兵的动向。他的面容如石刻般刚毅,唯有微微眯起的眼睛透露着内心的计算。
\"弓箭手准备,\"他的声音平静无波,\"等他们进入火油区。\"
老将杨乾运紧张地握着刀柄,指节发白:\"独孤老弟,是否太近了?再不放箭就来不及了!\"
\"再近些,\"独孤信眼神冰冷,\"让他们再近些。近到能看清他们脸上的贪婪。\"
僚兵们赤脚奔跑,完全没注意到脚下黏稠的液体。他们挥舞着简陋的武器,发出野性的吼叫,以为胜利唾手可得。冲在最前面的已经开始架设简陋的竹梯,口中发出兴奋的嚎叫,完全没注意到脚下黑色的黏液。
\"放箭!\"独孤信终于下令。
数百支火箭划破阴沉的天空,如流星般坠入关前空地。
刹那间,一道火墙冲天而起!猛火油遇火即燃,瞬间将关前变成一片火海。
\"啊!\"冲在最前面的僚兵瞬间变成火人。猛火油黏性极强,一旦沾上就无法扑灭。火焰贪婪地吞噬着血肉,发出滋滋的声响。
惨叫声响彻战场。僚人们在火海中疯狂奔跑,有的在地上打滚,有的试图扑向同伴求救,反而将火焰传染给更多人。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臭,令人作呕。
关墙上,年轻的汉军士兵面色苍白。他们大多是第一次上战场,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一个士兵突然弯下腰呕吐起来,接着像是传染一般,好几个新兵都开始呕吐。
\"继续放箭!\"独孤信的声音依然冷静,\"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杨乾运大声传达命令。他瞥见身旁的一个小兵正在发抖,拍了拍他的肩膀:\"撑住!若是他们冲上来,死的就是我们了!记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关外已成一片火海。数千僚兵在火焰中哀嚎,后面的部队吓得不敢前进。有些人试图用泥土灭火,但猛火油燃烧得太猛烈,任何努力都是徒劳。
一个被火焰吞噬的僚兵挣扎着向前跑了几步,终于倒地不起。他的身体还在抽搐,直到渐渐化为焦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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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大帐内,沈参对关外的惨剧浑然不觉。
帐中暖意融融,玉娘正在为他斟酒。美酒佳肴,与帐外的炼狱形成鲜明对比。沈参粗糙的大手在玉娘身上游走,完全沉浸在温柔乡中。
\"大王英明神武,\"玉娘柔声奉承,眼中却藏着冰冷的算计,\"想必此刻沈将军已经破关了吧?\"
沈参大笑着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破关?说不定已经杀到关内了!来,让本王好好疼你...\"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慌的喊叫。
\"大王!大王!\"一个满身是血的僚兵冲进帐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好了!前线...前线...\"
沈参勃然大怒,一把推开玉娘:\"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那士兵抬起头,脸上满是烟灰和血迹,眼睛因恐惧而圆睁:\"汉人用了妖火!兄弟们死伤惨重啊!\"
沈参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他猛地站起,大步走出帐外。
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关前一片火海,无数士兵在火焰中挣扎哀嚎,焦臭的气味扑面而来。火焰映红了他的脸庞,也映红了他眼中的震惊与暴怒。
\"这...这是怎么回事?\"沈参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粗壮的手指微微颤抖。
玉娘跟了出来,看到这景象,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但很快换上惊恐的表情:\"天啊!汉人太残忍了!大王,这可如何是好?\"
沈参暴怒之下,一脚踢翻那个报信的士兵:\"废物!都是废物!\"
他拔出腰刀,对着关墙方向怒吼,声音因愤怒而嘶哑:\"独孤信!我誓要取你首级!饮你血,食你肉!\"
然而关墙上的独孤信,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他的披风在火光中飘动,如死神展开的翅膀。
火还在燃烧,惨叫声渐渐微弱。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娄山关下的土地,已经被鲜血和火焰永远地改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