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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宫,洗梧宫内殿。

烛光摇曳,映照着纱帐内相拥的人影。刘璟轻轻揽着贺拔明月纤细而柔韧的腰肢,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清雅的香气,低声说着体己话。这次能够如此顺利地纳吕苦桃为良悌,贺拔明月这位侧妃在其间周旋、安抚各方,确实省了他不少心力。

当然,这份“出力”并非没有条件。贺拔明月依偎在刘璟怀中,仰起脸,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怨与坚决,柔声道:“大王,明月别无他求,只望在大婚之礼前,能……能有一个属于你我自己的孩子。” 她嫁入汉宫至今,膝下犹虚,两位远在军中的兄长贺拔岳、贺拔允,家书中时常隐晦问及子嗣之事,言语间的关切与期望,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她心头。

在这深宫之中,尤其眼看新人即将入宫,若再无所出,她地位再尊荣,心中也难免空虚与不安。

根据汉宫礼制,在正式迎纳吕苦桃之前,刘璟需与吕苦桃分居,以示对即将到来的婚仪的尊重。

因此,这段时间刘璟几乎夜夜留宿洗梧宫,贺拔明月也希望能借此机会,早日怀上龙裔,稳固地位,也好了却兄长们的挂念。

正当帐内温情脉脉之际,殿外传来了亲信将领贺若敦沉稳的禀报声:“大王,尚书左丞苏绰大人有紧急要事,宫外求见。”

刘璟闻言,眉头微动。苏绰为人持重,若非重大事宜,绝不会深夜贸然入宫求见。他轻轻拍了拍贺拔明月的背脊,温言道:“明月,你先安歇,苏令绰此时求见,必有要事。我去去便回,稍晚再来陪你。”

贺拔明月虽心中不舍,却也知轻重,乖巧地点点头,为他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袍:“国事要紧,大王且去。”

刘璟在她额间印下一吻,迅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恢复了平日里的威严肃穆,大步向御书房走去。

尚未走近,便看见苏绰抱着一个尺许见方的锦盒,在书房门外的廊下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显得心事重重,连刘璟的脚步声都未曾察觉。

“令绰,”刘璟出声唤道,脸上带着一丝探究的笑意,“何事让你如此忧心?竟深夜入宫。”

苏绰闻声,猛地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语气带着歉意和凝重:“臣苏绰,参见大王!深夜打扰大王休息,臣罪该万死,实因……实有要事,不得不报。”

“无妨,进来说话。”刘璟摆摆手,率先走入书房,示意侍女给苏绰看座上茶。

书房内灯火通明,苏绰却无心品茶。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锦盒轻轻放在书案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卷古朴的画卷。

刘璟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解,半开玩笑地问道:“令绰这是何意?莫非是得了什么绝世名画,要大晚上的请寡人一同鉴赏?”

苏绰双手捧着画卷,脸上没有丝毫得色,反而充满了沉重与不安。他深吸一口气,道:“大王,此乃前朝顾恺之真迹——《洛神赋图》。”

刘璟虽不精于书画鉴赏,但也知顾恺之之名,《洛神赋图》更是传说中的无价之宝。他眼神微凝,没有说话,静待苏绰的下文。

苏绰继续道:“此画……乃是礼部尚书郑公(郑道昭)的小儿子,托臣的兄长转赠于臣,说是……庆贺臣母亲七十大寿之礼。臣……受之有愧,思虑再三,不敢隐匿,特将此画呈交大王,请大王圣裁。” 他将“庆贺母亲七十大寿”几个字咬得格外重,其中的讽刺意味不言自明。

什么寿礼?分明是赤裸裸的行贿!一股无名怒火瞬间从刘璟心底窜起,直冲顶门!郑道昭这老匹夫!若不是看在他是二弟高昂岳父的份上,上次他暗中勾连关中士族、意图左右新政之时,自己就该将他罢官夺职,甚至……刘璟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这些年来,郑道昭执掌礼部,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不断拉拢高门大族,排挤、打压寒门出身的官员和学子,其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刘璟早已对他不满,早有换人之意。只是碍于高昂的情面以及稳定朝局的考虑,才一直隐忍不发。没想到,他如今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贿赂自己倚重的核心幕僚!

然而,身为上位者,最重要的品质之一便是喜怒不形于色。刘璟心中的怒火翻腾,脸上却渐渐恢复了平静,甚至露出一丝淡淡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他看着苏绰,语气平和地问道:“哦?如此厚礼……令绰这是打算,转赠给孤吗?”

苏绰闻言,心中松了口气,知道汉王明白了自己的立场和其中的关窍。他叹息一声,态度坚决地说道:“大王说笑了。若大王不肯收下此画,以全臣之清名,那臣……只能让家兄原封不动地退还郑家了。此等重礼,臣万万不敢领受。”

刘璟点了点头,对苏绰的处理方式十分满意。他走到窗边,缓缓道:“嗯……孤觉得,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这件事,最好……孤什么都不知道。” 他这是将决定权交还给了苏绰,并表明自己不会因此事直接追究郑道昭,以免打草惊蛇。

苏绰深深一揖,由衷道:“多谢大王体谅微臣的苦衷!” 他很清楚,如果汉王顺势收下画,固然能表明态度,但自己也等于彻底得罪了树大根深的郑道昭;而汉王装作不知,让自己退还,既表明了对自己的信任,也给了郑家一个警告,同时避免了直接的冲突,是目前最稳妥、也最智慧的处理方式。

刘璟望着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夜色,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天下尚未统一,内部便已出现了郑道昭这样结党营私、试图垄断权力和上升通道的蠹虫?他绝非个例,那些潜伏在水面之下,蠢蠢欲动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这让他感到一种深切的忧虑。

“大王,”苏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谨慎地开口,“臣……有个不情之请,有些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璟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他笑道:“令绰是寡人的肱股之臣,左膀右臂,有何建议,但说无妨,寡人岂有不听之理?”

苏绰整理了一下思绪,恳切地说道:“大王,臣深知殿下励精图治,锐意革新之心,也完全理解并支持殿下想要调整相位、优化朝局的想法。但臣以为,现行的‘多相制’,乃是当初大王为了专心作战,从繁重的政务中抽身而制定的制度。此制有利于激发百官进取之心,相互制衡,避免权臣独大,于我汉国夺取天下、稳定内部,利大于弊。故而,臣冒死进言,无论如何调整,这‘多相制’的根本框架,不宜轻易动摇,否则恐伤国本,引发动荡。大王当做的,应是因势利导,逐步完善此制,而非推倒重来。”

苏绰这一番话,可谓老成谋国,句句说到了关键处。刘璟听得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令绰放心,孤并非莽撞之人。孤不会废除多相制,也不会行激进变革之事。正如你所言,当以完善为主。当然……”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冷意,“也不会因为郑道昭给你送了份厚礼,孤就立刻对他严加惩处,这点容人之量,孤还是有的。”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苏绰,声音低沉了几分:“不过……令绰需知,郑道昭在一些根本问题上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前途,也触碰了孤的底线。我指的,并非此次送礼之事。”

苏绰心中一凛,低声道:“臣……斗胆揣测,大王所指,莫非是他在……教育选拔上的理念与作为?”

“正是!”刘璟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汉国设立吏学、太学,广开才路,初衷便是为了打破门第之见,不分士庶,唯才是举,培育天下英才,激发我大汉人人向上之心、进取之志!此乃国本!可他郑道昭是怎么做的?!” 刘璟越说越气,虽然依旧控制着音量,但那股帝王之怒已沛然溢出,“那些高门士族的子弟,他便亲自教导,关怀备至,甚至广收门徒,结为党羽;而那些寒门出身的学子,他便不闻不问,随意打发,极尽打压排挤之能事!长此以往,若再让他执掌礼部、影响教育,届时朝堂上下、地方州郡,岂不都成了他郑家的门生故吏?他是不是还想振臂一呼,学那王莽,也来个‘安汉公’‘摄皇帝’?!”

“大王息怒!”苏绰听得冷汗涔涔,吓得一哆嗦,连忙躬身。刘璟将郑道昭的行为比作王莽,这已是极其严厉的指控,几乎等同于谋逆!他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道:“大王明鉴……只是……郑公毕竟是高大将军的岳丈,若动了郑公,高大将军那边……该如何交代?臣恐……恐生嫌隙啊。”

提到高昂,刘璟的眼神复杂了一瞬,但随即被更坚定的神色取代。他冷哼一声,斩钉截铁地说道:“家国大事,社稷安危,岂容私情掺杂?!二弟那里,寡人自会亲自去解释!他能理解,要理解;不能理解,也要给孤理解!身为国中大将,更当以国事为重!”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苏绰,语气不容置疑,“令绰,你只需记住你的职责,去做你该做的事!

感受到刘璟话语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和强大的魄力,苏绰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他深深躬身,语气坚定地应道: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