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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六日,春寒料峭,但空气中已弥漫着不同寻常的躁动。就在南梁各地讨伐侯景的联军从南昌等地如火如荼地向建康挺进之际——

襄州·襄阳城外

旌旗蔽日,刀枪如林。七万汉军精锐已列成严整的方阵,肃立于初春的旷野之上。阳光照在冰冷的甲胄上,反射出森然寒光。这三万步卒、两万轻骑、两万水军,构成了一个强大的立体作战体系,沉默中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点将高台之上,汉王刘璟傲然屹立。他身披玄红二色战甲,雪白的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悬挂的金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杀伐之气。军师陆法和静立其侧,羽扇纶巾,眼神深邃,仿佛已看透千里之外的战局。身后,贺若敦、刘桃枝等心腹将领按刀侍立,如同磐石。

台下,数万将士鸦雀无声,目光齐刷刷地聚焦于他们的王。来自南梁的求援使者、东宫舍人江总,也被特许站在将领队列之旁观礼。他看着这军容鼎盛、杀气凛然的场面,再对比建康如今的混乱与颓败,心中不由涌起无限感慨与崇拜:“甲胄鲜明,令行禁止,士气如虹……这,这才是古籍中所记载的王者之师啊!若我大梁有此强军,何至于让侯景猖獗至此!”

刘璟目光如电,扫过台下每一张坚毅或年轻的面孔,他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清晰地传遍整个军阵:“将士们!在场的,多是随我刘璟征战多年的老兄弟!客套话,废话,今日不多说!” 他猛地拔出金刀,直指东南方向,“如今,江南蒙难,逆贼侯景祸乱建康,囚禁梁帝,屠戮士民,人神共愤!我等应大梁太子萧纲殿下泣血恳请,决意起兵十万,顺流东下,讨伐暴徒侯景,拯救江南百姓于水火! 此战,乃吊民伐罪之师,望诸君用命,扬我汉军威名!”

“愿为汉王殿下效力!”

“愿为汉王殿下效力!!”

“愿为汉王殿下效力!!!”

三声怒吼,一浪高过一浪,如同平地惊雷,震得大地似乎都在颤抖,冲天的战意直上云霄!这不仅仅是回应他们的王,更是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和功勋的渴望。

站在高昂身边的蔡佑,被这山呼海啸般的声势感染,热血上涌,但还是忍不住凑到高昂耳边,压低声音问道:“大将军,咱们这次……真就是去救那个南梁太子萧纲?这仗打得……有点亏吧?” 他总觉得汉王不会做赔本买卖。

高昂闻言,嘿嘿一笑,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用更小的声音回道:“老蔡,你这脑子还得再转转!我大哥这是走个过场,给天下人看个样子!这叫 ‘师出有名’ !懂不懂?没个由头,咱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去江南,那不成了入侵了?”

旁边的赵贵听得清楚,一把拉过蔡佑,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道:“你呀!动动脑子!要是真只是为了救援那个萧纲,至于把军中原先南梁籍贯、熟悉江南地形水文的军官,像王僧辩、黄法氍那几个,基本一个不落地全都带上吗?这架势,这配置,分明就是要趁机一举而定江南,行灭国之实啊!”

蔡佑这才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压低声音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大王雄才大略,怎么可能干那种替人火中取栗的傻事!这下好了,又能打大仗,立大功了!”

这时,刘璟开始下达具体军令:“韦孝宽听令!”

“末将在!” 水军都督韦孝宽出列。

“命你率领两万水师,战舰为先锋,顺汉水、长江而下,护卫大军侧翼,肃清江面,确保粮道畅通,遇有抵抗,坚决击破!”

“末将遵命!”

“其余诸将,随我亲率五万步骑,沿陆路并进,水陆呼应,直指建康,讨伐侯景!”

军令已下,各部依令而动。这时,使者江总激动地走出行列,对着刘璟深深一揖,语气恳切:“汉王殿下!下官蒙太子殿下重托,前来求援,如今王师已发,下官愿为前驱,随军向导,以供殿下驱策,早日剿灭国贼!” 他希望能亲眼见证王师收复建康,更希望能在这个过程中为太子,也为自己争取更多未来的政治资本。

刘璟看着眼前这个满怀激情与崇拜的年轻文官,脸上露出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笑容,他拍了拍江总的肩膀,语气带着长者的关怀与王者的决断:“江舍人,你的心意,孤已知晓。不过,行军作战,非比寻常,刀剑无眼,凶险万分。孤在襄阳休整这些时日,早已探明所有进军路线,水陆情状,皆在掌握。你若有心相助,不妨替孤巡视江北新附各州郡,体察民情,安抚百姓,使后方稳固,这同样是为讨逆大军尽力,而且,是更大的功劳!”

江总闻言,虽然略有失望不能亲临前线,但听到汉王将安抚后方民情的重任交给自己,又见汉王如此体恤,心中更是感动与崇拜,连忙躬身道:“殿下思虑周全,下官佩服!定当竭尽全力,抚慰地方,不负殿下所托!下官就在江北,静候殿下凯旋捷报!”

刘璟满意地点点头。他目光再次扫过台下如林的刀枪和无数双坚定的眼睛,胸中豪情激荡,猛地举起金刀,向着东南方向用力一挥,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震撼山河的怒吼:

“诸将听令!大军开拔——随我出征!”

“吼——!” 巨大的应和声再次响起。刹那间,战鼓擂动,号角长鸣!庞大的军队如同苏醒的巨龙,开始缓缓蠕动,然后化作一股不可阻挡的铁流,水陆并进,向着烟雨江南,向着那片即将被战火再次洗礼的土地,浩荡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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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吴郡(今苏州一带)。

同样是誓师出征的场面,气氛却与襄阳城外迥异。邵陵王萧纶顶盔贯甲,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看着台下勉强算是军容整齐的四万兵马,心中既有逃出建康的余悸,更有重新掌握力量的兴奋,以及一股难以抑制的、对侯景和……对建康那个位置的炽热欲望。

一个月前,前脚徐陵奉太子萧纲之命,刚刚抵达三吴地区试图联络当地豪强筹措勤王事宜,后脚萧纶和老将裴之高就带着七千从建康溃退下来的残兵败将也来到了这里。形势比人强,徐陵手中无兵无将,只能暂时听从手握兵权的邵陵王萧纶调遣。

萧纶对于自己被迫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出建康的事情,一直引以为奇耻大辱,心中憋着一股邪火。在筹集兵马粮草时,他显得异常粗暴和急切,直接以王爷的身份,强令吴郡本地势力最强的顾、朱、陆、张四大豪门,必须在五日之内,缴纳指定数量的丁壮、粮草和军械,态度倨傲,完全是一副命令下属的架势。

这四大家族盘踞三吴百年,树大根深,连朝廷都要礼让三分,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起初,他们联合起来,阳奉阴违,准备给这个落难宗王一点颜色看看,让他明白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

幸亏徐陵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他深知,没有这些地头蛇的支持,所谓的勤王不过是空中楼阁。他立刻不顾身份,上门拜访四大家主,不再空谈忠义,而是剖析利害。

在顾家的厅堂里,他对着面色不豫的顾氏族长和其余家主,推心置腹地说道:“顾公,诸位家主!我知道邵陵王行事操切,令诸位不快。但请诸位细想,我等着有今日之田宅、之声望、之能在地方上一呼百应,靠的是什么?固然有祖辈荫蔽,但更离不开数十年来,朝廷的优容与扶持!如今侯景逆贼祸乱京师,陛下与太子危在旦夕!若建康真的被侯景攻破,陛下、太子遭遇不测,让侯景这等北地来的豺狼坐了江山……以他的残暴和出身,他会如何对待我们这些江南旧族、前朝显贵?他会容许我们继续拥有如此多的部曲、田产,维持如此大的影响力吗?届时,恐怕就不是出钱出粮的问题,而是身家性命、宗族存续之忧了啊!”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点醒了四大家主。他们可以不在乎萧纶的态度,甚至可以不太在乎萧衍和萧纲的死活,但他们绝不能不在乎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家族基业!

侯景的凶名他们早有耳闻,一个毫无根基、靠杀戮上位的北地将领,一旦掌控大局,为了巩固权力和掠夺财富,必然会对他们这些地方豪强举起屠刀!

相比之下,支持同样是宗室的萧纶,至少能维持现有的秩序和他们的利益。

想通了这一点,四大家族尽管心中对萧纶仍有不满,但也只能暂时放下芥蒂,展现出惊人的“效率”和“忠诚”,向萧纶输送了大量钱粮、军械,以及数量可观、训练有素的私兵部曲。

在老将裴之高的全力整顿和训练下,短短一个月时间,萧纶麾下的乌合之众竟也焕然一新,兵力迅速膨胀到了四万之众!

萧纶看着台下这支“属于自己的”大军,志得意满,飘飘然起来,还以为是自己王旗一竖,便应者云集,威望所致。他全然不知,这背后是徐陵磨破嘴皮子的劝说和裴之高呕心沥血的训练。

于是,就在汉王刘璟于襄阳誓师东进的同一天,邵陵王萧纶也在吴郡举行了盛大的誓师典礼。他站在高台上,慷慨激昂,声泪俱下地控诉侯景的罪行,发誓要“剿灭国贼,匡扶社稷”!

当然,他内心深处呐喊着的目的,绝非仅仅是为了拯救他那被囚禁的父亲和兄长。

而是那近在咫尺、仿佛已能感受到温度的皇位,才是驱动他此刻所有行动的最核心、最诱人的目标!

南方的天空下,又一股怀着异心的力量,加入了这场混乱的角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