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酒店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严,一线阳光像刀刃般切进来,正好落在夏晚晚的眼睛上。她翻了个身,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声,胃部随即涌上一阵酸水。

几点了...她摸索着手机,屏幕显示下午四点十七分。锁屏上是十三条未读消息和五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林真。

夏晚晚把手机扔到一边,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烟盒。空的。她咒骂一声,目光扫过满地狼藉——酒瓶、外卖盒、散落的药片,还有那本被酒液浸湿的高中作文本。

三天前,林真带来的消息还在她脑海中回荡:

我托朋友打听过了,程愈确实是gay。他前男友是他们医院的骨科医生,分手闹得挺难看的。林真咬着吸管,据说他家里特别传统,这两年一直在催婚...

夏晚晚当时的第一反应是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太荒谬了!她对空荡荡的酒店房间说,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所以他接近我是为了...什么?找个知根知底的同妻?

窗外的城市开始亮起灯火。夏晚晚选的这家酒店正对着程愈工作的康复中心,从她的窗户能看到三楼的灯光——那是程愈的办公室。过去三天,她像个变态偷窥狂一样观察着他的作息:八点开灯,十二点关灯去吃午饭,下午两点回来,晚上...晚上有时会亮到很晚。

现在,那盏灯亮着。

夏晚晚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从迷你吧里拿出一小瓶威士忌,对着瓶口灌下去。酒精灼烧着早已伤痕累累的胃壁,但她需要这种刺激——需要某种东西证明她还活着,即使是以疼痛的方式。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程愈。

【晚晚,你在哪?林真说你三天没回家了。】

夏晚晚盯着这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她可以假装没看见,可以回复一句恶毒的关你屁事,甚至可以拍张酒瓶照片发过去...但最终,她只是关掉了对话框。

镜子里的女人让她陌生。浮肿的脸,干裂的嘴唇,眼睛布满血丝。夏晚晚凑近镜面,突然发现一根白发倔强地翘在鬓角。三十岁,看起来像四十岁。

人生一坛散沙。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说。想起张爱玲那句名言。但至少张爱玲还有才情,还有胡兰成,还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她有什么?一段被利用的?一份丢掉的烂工作?一堆医院账单?

威士忌瓶子见了底。夏晚晚又开了一瓶红酒,这次没找杯子,直接对着瓶口喝。酒精开始发挥作用,世界变得柔软模糊,脊椎的疼痛也减轻了些。她摸索着点燃最后一支烟,深吸一口,然后被呛得剧烈咳嗽。

咳嗽引发了胃部痉挛,夏晚晚跪在马桶前干呕,却只吐出一些酸水。她的身体已经三天没接受像样的食物了——前天吃了一包薯片,昨天是半碗泡面,今早...今早什么都没吃。

吐完之后,夏晚晚瘫在浴室地板上,瓷砖的冰凉透过衣服传来。她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形状像一只展翅的鸟。小时候,她总能在这种随机图案里看出形象来,老师说这是设计师的天赋。

设计师...她冷笑一声,烟灰掉在胸前,烧出一个小洞。

手机震动起来。夏晚晚懒得去看,但震动持续不断,最终她还是伸手够了过来。是林真发来的一连串消息:

【你他妈在哪?!】

【程愈急疯了!】

【回话!不然我报警了!】

夏晚晚慢吞吞地打字:【活着呢。四季酒店821。】

发完这条,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位置——四季酒店就在康复中心对面。但无所谓了,反正她打算今晚喝完这些酒,然后...

然后怎样?她没想清楚。也许是结束一切,也许是换个城市重新开始,又或者继续这样行尸走肉地活下去。有什么区别呢?

林真秒回:【别动!我们马上到!】

。夏晚晚的心沉了下去。所以程愈也会来。那个欺骗她感情的gay,那个可能想找她当同妻的伪君子,要亲眼看看她有多狼狈。

想到这里,夏晚晚突然有了力气。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衣柜,翻出唯一一件还算干净的t恤换上,又用冷水拍了拍脸。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不能...

门铃响了。

夏晚晚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去开门。站在门外的只有林真一个人,表情介于愤怒和担忧之间。

程愈呢?夏晚晚问,随即为自己的问题感到羞耻。

在楼下。林真走进房间,皱眉看着满地的酒瓶,天啊,晚晚...

怎么,不带着你的好姐妹一起来欣赏我的惨状?夏晚晚退回床边坐下,点燃最后一支烟。

林真夺过烟摁灭:别这样。程愈真的很担心你。

担心他的同妻候选人跑了吧?夏晚晚冷笑,告诉他,我对形婚没兴趣。

林真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晚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程愈他...

是gay。夏晚晚打断她,你自己告诉我的。

但我可能搞错了。林真咬着嘴唇,我那个朋友不太可靠,而且...

夏晚晚摇头:不重要了。反正我的人生已经够失败了,不差这一件。她指了指窗外,知道为什么选这个酒店吗?因为我能看到他。三天了,他每天按时上班下班,生活规律得像钟表。而我...她指了指自己,一团糟。

林真突然抓住她的手:晚晚,你的手在抖。

夏晚晚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像得了帕金森的老人。她想笑,却发出一声呜咽。

我控制不了...她看着自己的手,就像控制不了喝酒,控制不了熬夜,控制不了暴食然后厌食...好像有个深渊,一直把我往下拽。每当我有一点变好的迹象,它就拉着我不让我走。

林真的眼眶红了:你需要专业帮助,晚晚。不只是脊椎治疗,还有心理...

没用的。夏晚晚摇头,那些心灵鸡汤我喝得够多了。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她指向床头柜上那本湿漉漉的作文本,十五岁的我,写的梦想是设计让人开心的作品。而现在的我,连让自己开心都做不到。

林真紧紧抱住她,夏晚晚能感觉到闺蜜的眼泪落在自己肩上。奇怪的是,她自己却哭不出来,仿佛所有的泪腺都被酒精烧干了。

程愈在楼下等你。林真轻声说,至少见见他?

夏晚晚沉默了很久,最终点头。林真发了个消息,十分钟后,门铃再次响起。

程愈站在门口,白大褂外面套了件风衣,显然是直接从医院赶来的。他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但依然挺拔如松。看到夏晚晚的样子,他的表情瞬间变得痛苦。

晚晚...他向前一步,又停住,像是在克制拥抱她的冲动。

夏晚晚后退到窗边,与他保持距离:来看你的同妻候选人还合格吗?

程愈的脸色变了:什么?

别装了。夏晚晚冷笑,林真都告诉我了。你是gay,家里催婚,所以找上我这个老同学...

这是误会!程愈的声音罕见地提高了,我不知道林真听谁说的,但我从来没有——

那你为什么接近我?夏晚晚打断他,别说是为了治疗我的脊椎。一个康复专家会对病人这么上心?

程愈深吸一口气:因为我喜欢你,从高中就喜欢你。至于我的性取向...他苦笑,我是双性恋,不是gay。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给你看我前女友的照片。

房间陷入沉默。夏晚晚盯着程愈的眼睛,想找出说谎的痕迹,但那里面只有疲惫和真诚。

那又怎样?她最终说,声音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看看我,程愈。三十岁,失业,酗酒,一身病...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能让你心动的女孩了。

程愈向前一步:但我喜欢的不只是当年的你。还有现在这个——坚强的、脆弱的、才华横溢的夏晚晚。

夏晚晚想反驳,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的视线模糊了,双腿像棉花一样软。最后看到的,是程愈和林真惊恐地冲过来的画面,然后黑暗吞噬了她。

醒来时,夏晚晚躺在医院病床上,手腕上连着点滴。窗外已是深夜,病房里只亮着一盏小灯。程愈趴在床边睡着了,白大褂皱巴巴地套在身上。

夏晚晚轻轻动了动,程愈立刻惊醒:晚晚!感觉怎么样?

像被卡车碾过。她诚实地说,嗓子干得冒烟。

程愈递给她一杯水:胃出血,加上严重脱水。医生说你很幸运,再晚一点送医就可能...他没说下去。

夏晚晚小口啜饮,水温刚好。她注意到程愈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对不起。她突然说。

程愈摇头:不用道歉。但晚晚...你必须做出选择了。是继续这样自我毁灭,还是...他指了指床头柜——那里放着她的作文本,已经被细心晾干,给十五岁的夏晚晚一个交代?

夏晚晚看向病房墙上的镜子。镜中的女人苍白憔悴,但在那双眼睛里,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十五岁,眼神明亮,充满期待。

你要死在我前面吗?那个年轻的夏晚晚在镜中问她。

一滴眼泪终于滑落。夏晚晚伸手握住程愈的手指:我选择...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