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肚子里的冰碴子钻进衣领时，我终于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不是我打的那个始终无法接通的110，是路过的巡逻车被雪地里的砍刀惊动，停在了小卖部门口。
男人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接着是慌乱的跑动和东西落地的闷响。我趁着这阵混乱，从雪人里爬出来，浑身冻得发紫，牙齿抖得说不出话，只能指着小卖部的方向，对下车的警察比划。
警察很快控制了那个持刀男人，他叫李建军，是小卖部夫妻的独子。那把带血的砍刀确实沾了人血——不是我的，是三天前被他们骗走五万块、争执中被李建军推倒撞到桌角的老头的。老头颅内出血，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他们一家正愁没钱赔，看见我网上找来“换钱”，就动了黑吃黑的心思。
“那网站就是个钓鱼的。”审讯室里，李建军的母亲，也就是那个五十岁的大妈，终于松了口。她叫王秀莲，丈夫叫李国强，老两口退休前在印刷厂上班，熟悉假币制作流程。“网址是我侄子弄的，他在外面混，说弄个‘高回报捐款’的幌子，专钓你们这种想占便宜的。”
网站上的“成功案例”全是合成的，所谓“十万换三十万，三十万换五十万”，本质就是诱骗受害者带着现金上门。“你们把钱送来，我们就说假币，要么被吓跑，钱归我们；要么争执起来，建军就出来‘镇场子’，一般人都吓破胆了。”王秀莲低着头，“没想到你敢跟我们耗，建军急了才拿刀出来……那血是前几天那个老头的，他怕你报警，想吓唬你。”
至于那两个数字——0722和0801，是他们团伙的“作案暗号”。王秀莲的侄子交代，0722是老头被推倒的日子，他们怕事情败露，定了0801为“清场日”，打算在这天之前处理掉所有跟老头、跟网站有关的痕迹，包括我这个“麻烦”。而我收到消息时，正是他们在筛选“最后一个目标”。
“你的钱能追回来。”警察指着证物袋里的现金，“我们在小卖部后屋搜出了所有被骗的钱，一共二十七万，其中十万是你的本金，另外十七万是之前几个受害者的。那个‘三十万回馈金’其实是他们自己准备的真币，故意用来钓你上钩，让你相信网站是真的。”
原来所谓的“三十万”是诱饵，他们算准了人拿到“意外之财”后，会更舍不得放手，甘愿用这“三十万”去换“五十万”，最终把自己的本金和“回馈金”一起送进他们的口袋。
网站确实是诈骗团伙，核心成员就是王秀莲一家和她侄子，专门利用“高回报”诱惑贪小便宜的人，再用“假币”为借口黑吃黑。小卖部夫妻负责接客，李建军负责恐吓，侄子负责维护网站和筛选目标。
“李建军没真杀人，但故意伤害跑不了。”警察说，“老头的家属已经报案，加上你们这些受害者的证词，他们一家子都得进去。”
走出警局时，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我领回了自己的十万块本金，看着银行柜员把钱存进卡里，心里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后怕。
那个网址已经被查封，点开只剩“404”的提示。王秀莲一家被带走时，李国强老头一直在念叨“不该贪那笔钱”，王秀莲则哭着骂侄子“害了全家”。李建军被押上警车时，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狠戾，只剩茫然。
他们确实贪掉了我的钱，也和网站是一伙的，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所谓的“用钱换钱”，不过是把别人的贪心变成自己的赃款。
回家的路上，我删掉了手机里所有关于“王多鱼”的搜索记录。原来现实里没有天降横财，只有藏在利益背后的陷阱。雪地里那片暗红的血迹，像个醒目的惊叹号，刻在我心里——有些便宜，真的不能占。
而那些曾经让我困惑的数字，0722和0801，最终成了他们犯罪的铁证，被写进了卷宗的最后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