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却狼藉的套房内,随着独孤天川决绝的离去和秦皓轩仓惶的逃离,那令人窒息的紧绷气氛仿佛瞬间被抽空,只留下一种死寂的带着血腥和尘埃味道的空洞。
南宫紫萱僵硬地站在原地,裹紧了身上那床已然成为遮羞布的羽绒被,仿佛一尊被遗弃的冰雕。
直到门外凌乱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她强撑着的用以维持最后一丝尊严的冰冷外壳,才轰然碎裂。
“呃……”
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从喉咙最深处挤出的呜咽打破了死寂。
她再也无法支撑,双腿一软,缓缓地颓然跌坐在凌乱不堪的床沿。
身体的重量压下,床垫发出轻微的呻吟,却远不及她内心崩塌的万分之一巨响。
羽绒被从肩头滑落些许,露出她线条优美的锁骨和其上依稀可见的些许红斑,那是秦皓轩刚刚强迫她时双手用力按住她肩膀而落下的痕迹。
南宫紫萱低着头,浓密卷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脸庞,只有那剧烈颤抖着的单薄的肩膀,无声地诉说着她此刻汹涌的情绪。
独孤天川最后那两个字,如同两道淬了剧毒的冰锥,不仅仅刺入了她的耳膜,更深深扎进了她的灵魂最深处,反复回响,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和冰寒。
“真贱……”
“真贱……”
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带着他那独有的冰冷讥诮的语调,在她脑海里无限循环,每一次回响都像是在她血淋淋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又狠狠践踏了一脚。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两个字?
南宫紫萱的心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巨大的委屈所淹没。
她做错了什么?
是,她承认,刚才那一刻她心软了,那也仅仅是因为对过往的愧疚而做出了放走秦皓轩的决定。
可她并不是原谅了秦皓轩今日的暴行,那恶心和憎恶是真实存在的!
她只是……只是觉得,当年确实是自己欺负了秦皓轩,嫁给了别人,让他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伤害。
今日之事虽然他是罪该万死,但或许……
或许是什么,南宫紫萱不知道,也没有任何的头绪。
刚刚那一切只不过是她强自撑起来的一个面具罢了,心理受到的伤害岂能如此简单的就此一揭而过?
她这样做,难道也有错吗?
可为什么……
为什么独孤天川要用如此侮辱性的字眼来评价她?
“真贱”……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缠绕着她,让她心痛得无法呼吸,甚至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自我怀疑。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
真的如他所说,那般不堪?
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她紧紧攥着被子的手背上,冰凉一片。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风浪,商场上再残酷的倾轧她都能冷静应对,可此刻,来自那个男人的这两个字,却轻易地击碎了她所有的防线。
这一刻南宫紫萱脑海中又不禁想起了那个荒诞却真实得可怕的梦境。
梦中那个卑微痴傻的南宫羽凡,和现实中这个冰冷强大的独孤天川……
他们的面孔再次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交替、重叠。
那献上糖葫芦时笨拙而炽热的眼神,与餐厅里冷漠讥诮的眼神;那在街头用残破身躯护着孩子的绝望麻木,与方才破门而入时暴戾杀意的眼神……
如果……如果梦境是真的……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无法解释的吸引力。
如果他真的是南宫羽凡,可他又有什么资格用那样的眼神看她,用那样的字眼辱骂她?
是他!
是他处心积虑伪装成傻子欺骗她在先!
是他偷走了南宫家的核心机密,甚至……甚至偷走了她的另两个孩子,是他造成了后来的一切悲剧!
他才是那个背叛者,他才是那个应该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他有什么脸面回来,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她的对错,来对她说出“真贱”这两个字?!
巨大的委屈和一种被颠覆认知的愤怒,暂时压过了悲伤,更让她一时间没有想起来那两个丢失孩子的问题。
南宫紫萱猛地抬起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但那双原本充满悲伤和迷茫的美眸中,却逐渐重新凝聚起属于南宫集团掌舵人的冰冷与锐利。
她不能被情绪左右。
无论独孤天川是谁,无论那个梦意味着什么,现在首要的是处理眼前的烂摊子,以及……
重新评估秦皓轩这个人!
毕竟对方对她以及南宫集团实在太熟悉了,很多核心的东西她也没有瞒过他,可从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来看,不管秦皓轩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情难自禁,对于南宫紫萱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特别是他那狠狠的一巴掌,不但将她曾经有过的所有感情给打没了,更是将她给打清醒。
再联想到自己孩子发生的这几次事情,想到独孤天川对秦皓轩的极大仇视,这说明很多东西都被曾经的自己给忽视掉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抛开个人情感,以纯粹的理性去分析。
独孤天川对她那莫名的强烈的厌恶和恨意,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毫不掩饰。
之前她不解,但现在,如果将他代入南宫羽凡的身份,一切似乎就说得通了。
只有背负着那样的血海深仇和屈辱,才会让一个人用那种看污秽般的眼神看她。
这个认知让她心脏再次抽搐般疼痛,但却也让她更加清醒,但更多的是不解。
凭什么?
凭什么是他对不起她,却反而用这种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
而就在这时,一直忐忑不安守在门口的林妍,小心翼翼地挥退了那些面如土色不知所措的保镖,独自一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她看着跌坐在床边,泪痕未干却眼神逐渐变得冰冷锐利的老板,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恐惧。
“董……董事长……”林妍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深深地低下头,几乎不敢看南宫紫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您,是我无能……请您处罚我……”
南宫紫萱的目光缓缓移到林妍身上,那目光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崩溃和脆弱,虽然依旧红肿,却重新变得深不见底,让人无法窥探其真实情绪。
她没有立刻斥责,也没有安慰,只是用一种极其疲惫却冰冷的语调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去,立刻准备一套全新的衣服给我,从里到外。”
“是,董事长,我马上就去!”
林妍如蒙大赦,又心酸不已,连忙躬身应道,几乎是跑着冲出了房间。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南宫紫萱一人。
她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那些混乱的令人心碎的画面和声音驱赶出去。
但独孤天川离去的背影和那两个字,却如同烙印般深刻。
秦皓轩带来的身体上的侵犯未遂,或许可以通过时间和强势手段来淡化,但独孤天川那句“真贱”,却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在了她最敏感最骄傲的神经上,带来的是一种更深层次、更难以愈合的心理创伤。
她不禁环抱住双臂,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