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在秦风馆的试探,贺璋无比肯定元惜昭已恢复了关于温承岚的记忆。
他下了早朝就迫不及待出宫去找温承岚,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另外,听说后来温承岚去秦风馆将元惜昭带出去了,贺璋很是欣慰。
司礼监赶在后面,“陛下,元府给您递了信搁在文轩阁了。”
“先放着,朕回来看。”元府如今安然祥和,不会有什么大事,当务之急,还是要赶快告诉温承岚。
贺璋还没见到温承岚,不由生了些牵红线的小雀跃。以前秦风馆初见,他便觉着这两人是天作之合。
贺璋紧赶慢赶,到了府邸处,吴厌出来迎,“请陛下恕罪,主上昨夜病了,还未起身。”
“病了?”贺璋跟着吴厌走进去,“无碍,朕这有个好消息,保管你家主上听了生龙活虎。”
贺璋挥了挥手,“你不用通传,朕去唤他。”
吴厌犹豫片刻,想着贺璋是温承岚托付江山之人,又是温承岚的堂兄,不会有害于他,引着贺璋去了寝殿。
贺璋进去,温承岚确然静静躺在床榻上,不过双眼却是睁着的,眼光散落在上方一片虚无中,木然落不到实处。
贺璋吃了一惊,快步上前,“承岚,你醒着吗?”
好在听到声响,温承岚眸光动了动,转头看向贺璋,神志清明,“陛下怎么来了?”
好似刚刚那幽暗木然,只是贺璋一阵恍惚的幻觉。
温承岚的面色如常苍白,贺璋也看不出他病恢复得如何。
“我来,自是有好消息。”贺璋自然坐到温承岚身侧,“你做好准备。”
温承岚随口回着,“何事,还需做好准备。”
于他而言,这世间到底是少有什么好消息。
误认为元惜昭逝去,在元氏祠堂和摘星宫,他曾时刻暗自发愿,将他的寿数和运气,遭受苦难的功德……这辈子下辈子,只要他有的都抵尽了,祈求元惜昭能回来。
幸得上天垂怜,二十余载,他终算如愿以偿了一回。
温承岚并未露出预料中的期待,贺璋故弄玄虚,“事关元惜昭。”
温承岚撑着身半坐起来了,眉眼间染上来迫色,不见方才的风轻云淡,“何事?”
贺璋嘴角上扬,“她多半是记起你了,哦,不是多半,是一定。我亲自试探的,她不仅记得琼槐酿,还记得我们三人在秦风馆的见面……怎么样?是个好消息吧。”
贺璋说得窃喜,却见温承岚面色肉眼可见瞬间惨白,贺璋嘴角的笑意一僵,“你怎么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温承岚定定看着贺璋,声音发着颤。
贺璋不敢玩笑了,认真说道:“她回京见我第一面,我就怀疑了。”
所以,那夜昭昭潜入他的府邸,撞见他失态照顾时,是记得他的。
在秦风馆外,当着思结麒的面,选择带他回府,是记得他的。
昨夜!昨夜!她问他是否对她有意的时候,也是记得他的……
甚至更早,不知什么时候她恢复了记忆。
他害她九死一生,她就是杀了他也不为过。
可是,她没有,还陪着他,甚至昨夜还问了那样一句话。
温承岚眼底泛红,压在锦被下的指尖颤抖,昭示着内心巨大的起伏。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温承岚失神念叨着,一把掀开锦被,像是忘了自己双腿无力,就要往下“走”。
眼见温承岚半个身子倾出要跌落,贺璋哪见过这阵仗,连忙扶住他,“你别急,我们这就去元府,几步路的事儿,她又跑不了。”
打脸来的飞快,元府门口迎出了一排人,就是不见元惜昭的身影。
温承岚仰面朝贺璋看去,贺璋被盯得如芒在背,对上温承岚的视线。
好似单纯只是对他投以疑问,但贺璋看着温承岚那复杂的眼神,他总觉得,要是元惜昭再不出现,温承岚就要碎了……
“你们族长元大人元惜昭呢?”贺璋担着压力,一连说了三个称谓。
余袅站出来带头行礼,“回陛下,小姐不在,她留的信一早递到宫中去了。”
贺璋想起出宫前司礼监说的信,懊悔不已,早知道先不急着和温承岚说了。
“她去哪了?”温承岚迫切问,如是溺水者抓着那最后一根浮木喘息。
因着元惜昭解同生蛊一事,余袅对温承岚心有芥蒂,她不想元惜昭再因温承岚受伤了。
她眼珠一转,大好机会便在面前。
温承岚尽力稳住气息:“袅袅,我有极重要的事要与她说,若是不愿告知行踪,能否帮我传个信?”
现在有极重要的事了,早那时候干什么去了?被那韩玥蒙了心眼,不仅不护着小姐就算了,还冤枉她。
余袅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她故作轻松笑了,“请与温公子借一步说话。”
“连朕也不能听?”贺璋不大甘心皱了眉。
余袅想,正好多个证实,“陛下自然能听。”
于是待到内院里间,只余他们三人。
余袅一想到要说什么,就觉着畅快不已。
贺璋生怕温承岚撑不住,沉了声,“好了,别卖关子,元姑娘去哪了?”
“西戎。”余袅回答得十分迅速,她有意朝着温承岚继续道:“西戎王一直心悦小姐,求而不得良久,此番如愿,要封小姐为西戎王后,此番小姐便是去履行西戎婚俗。”
“咳……”一声尖锐的咳嗽声骤然炸开,却只有那么一声。
温承岚盯着余袅,企图找到一丝破绽,但是没有,余袅的视线未有丝毫闪躲。
“姐姐,这回可愿意与我同去西戎了?”
“好。”
秦风馆外听到的话想一根刺反复穿插在他的脑海里,温承岚嘴唇翕动着,喉间发紧,竟一时发不出成调的字节,只有些发颤的气音。
贺璋眉头紧锁,“不可能!”
“陛下不信,去问问西戎使臣便知,西戎王早已离京。”
余袅说得上头,比起因温承岚,加诸在元惜昭身上的伤害心痛,这才哪跟哪。
贺璋还欲追问,却是被温承岚扯了衣袖止住。
“……走……”温承岚艰难从喉间挤出一个模糊的字节。
贺璋满心愧疚,他千不该万不该一时冲动,不敢想这对温承岚会是多大的打击。
不敢再刺激温承岚,贺璋顺从带温承岚出去了。
如梦一场回到温承岚的府邸,全程轮椅上的人未有任何动静,像是那时他们在东宫冰窖温承岚那般被冰封一样。
“你别听余袅乱说,元姑娘不会的,连我都看得出来,她对思结麒无意。”
“况且你为帝时,从前思结麒宴会上,元姑娘不也严辞拒绝了吗……”
贺璋费尽口舌,希冀着哪怕有一句话能入温承岚心。
终于听到温承岚一声回音。
温承岚甚至嘴角牵起了一抹浅笑,“无妨的,她欢愉,我自欣喜……”
离了他,彻底离了他,他不配……她从来值得更好之人。
贺璋蹬大了眼,不敢置信才就这几步路,温承岚全然变了心境。
没等他想明白,就见青石路上绽开两大朵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