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沦落成农村户口，被外婆一家欺负压榨，明明就是你爸爸不作为造成的呀，你也是你爸爸的孩子，父母生你下来就有将你养育成人的责任，凭什么你要被丢回农村，你的弟弟妹妹却能在城里好好抚养长大，享受着最好的待遇，你爸和后妈跟你说这种话的时候，难道他们不会心虚吗？”
月初宁发出灵魂质问。
程玉兰呆呆看着她，眼里的茫然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一样。
她只听说过子女孝顺父母天经地义，父母辛苦生下她来，她以后是要报答父母的，爸爸供她念到高中已经比那些从没上过学的女孩好不知道多少倍，她要学会感恩，以后要好好报答爸爸。
可从没有人跟她说过，养育子女成人是父母的责任。
在月初宁和符主任一顿输出之下，程玉兰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重构了一样震撼。
她背着孩子浑浑噩噩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快要九点钟了。
张志军见她回来了，有些不满：“明晚你再回娘家，先把家里的晚饭做了再回去，别弄得像今晚一样，还要妈和小妹帮你把晚饭做了。”
这样的话，以前程玉兰听了不知道有多少次，每次婆婆和小姑子做点什么家务，都说是帮她做，看孩子也是帮她看。
张志军原先毕业为了避免下乡就顶了公公的工作，去年小叔子毕业后公婆为了不让小叔子下乡，哭着让张志军把工作给了小叔子，张志军没有工作干的那半年在家里也不肯带女儿，都是她自己每天上班带着女儿一起去学校。
回家做饭忙得分不开身，让张志军帮照看一小会儿，张志军也会不情不愿强调帮她看孩子。
帮帮帮，好像这些事和孩子，全都是她一个人的，他们完全没有一点关系一样。
她悲愤地看着他：“什么叫帮我？饭不是你们吃的吗，你们自己做饭自己吃怎么就叫做帮我做了？那以前我没嫁进来之前是这些活儿是谁在帮谁做？”
张志军一愣，虽然不知道今晚程玉兰今晚受了什么刺激，但还是不耐烦道：“洗衣做饭本来就是儿媳妇该干的活，哪个女的嫁人不干这些，你发什么疯突然要拿这事跟我闹。”
“哥，嫂子不就是怨妈身体不好没能帮她带孩子，故意在这儿借题发挥吗。”
小姑子走出来冷嘲了一句，“不是我说你嫂子，你嫁给我哥都六年了就只生了个赔钱货，你表姐嫁出去三年都抱俩儿女双全了，也就我哥纵着你从部怪你没能给我们老张家生个儿子出来，你倒先反过来倒打一耙先指责我们家了。”
“妈妈……”
背在后背的女儿张晓被小姑子的嗓门弄醒了，程玉兰连忙解下背带放女儿下来，也想起来今晚发生那么多事，她们母女还没吃晚饭呢。
程玉兰不理会小姑子的冷嘲热讽，径直去了厨房，果然什么饭菜都不会给她剩。
从她嫁进张家以来一直都是这样，如果张志军和小姑子小叔子晚回来，婆婆一定会专门拿一个大碗装菜留饭给他们。
明明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都是用她的工资，可她晚归，永远都不会有饭菜留给她。
她吃没吃，没有一个人会在意。
以前她念着张志军将她从外婆家里那个泥潭拯救出来，念着婆家给了她城里户口，她的工资供全家吃喝用度也从不计较。
因为张志军的工资全都存起来，原本是要给小叔子买工作的，现在张志军的工作让给了小叔子。
程峰忽然给了她一个考华侨办的机会，公婆看着没有收入的张志军心念一动，也劝她去考，考上了就把老师的工作让给张志军，好歹张志军也是高中毕业，肯定能教书育人。
她原先一直都对嫁进婆家后带自己跳出外婆家那个被压榨的地方怀有再生之恩的感激心，所以在考上华侨办后二话不说就把工作让给自己丈夫了。
还说好了他们两个大男人的工资依旧存着，一是为了给还有两年毕业的小姑子也买一份工作，而是给小叔子以后娶媳妇存的彩礼钱，她的工资依旧拿出来当家用。
前几天她说了工作转出去的事之后，小姑子和小叔子话里话外都让她以后一边在家带孩子一边拿点火柴盒回来糊，总不能一分钱不赚，在家里白吃白喝。
结合主任和初宁今晚的话，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她们说她刚出泥坑，又踏进另一个泥坑的意思了。
程玉兰一言不发打开米缸拿出挂面就烧水自己煮面条，还大方地给自己加了一勺猪油，敲了两个鸡蛋。
以前的程玉兰太老实了，即便回来得晚家里不给她留饭，她也只会委屈自己饿着肚子等下一顿再吃，永远也不会动家里的粮食，所以家里的米面粮油都没有上锁。
小姑子闻着香味走进来看到程玉兰竟然这么不客气给自己敲了两个鸡蛋，顿时尖叫出声，“要死啊谁准你敲鸡蛋的，你吃了这顿不活啦！”
然后就过来想要抢程玉兰的鸡蛋面，还不忘大声喊：“大哥你快来看啊，嫂子偷吃鸡蛋和面条，还吃了两个！”
这鸡蛋可是每天早上她和大哥小弟三个人固定的份额。
程玉兰一下敲了两个，他们三兄妹就不少了两个了吗。
张志军果然冲进来，开口就质问：“程玉兰，那是小妹和小弟长身体吃的，你一个当嫂子的怎么还抢他们的鸡蛋吃，也不害臊，明天你想办法补回来。”
他知道程玉兰从娘家拿了一百块钱，正好这一百块钱能当家里三个月的伙食费了。
以弥补程玉兰接下来没工作的缺口。
程玉兰一巴掌拍在小姑子手背上，身体一挤就把小姑子挤到一边去，头也不抬给女儿分一个小碗出来装面条和鸡蛋。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张志军见程玉兰越来越过分，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
程玉兰边给女儿吹面条边问他，“张志军，我就问你，这些鸡蛋和面条是不是我的工资买的？”
张志军一噎。
程玉兰又继续问：“我的工资买的米面粮油，我凭什么不能吃，咱们晓晓也是小孩子，我给她敲个鸡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