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日的秋热散尽,一层清冷的薄雾随后袭来,令整座皇宫,都萌生出丝丝的凉意。
也有几个月身孕的赵婕妤,取过一件丝袍、给正在批阅奏报的魏皇披上。
萧闵冲她温存的一笑。
婕妤暗暗一叹,说:“夜深露冷了,陛下还是安歇了吧!”
“不急,”
萧闵轻轻搁笔,身子向后一靠说:“边关未靖,寡人安敢偷闲啊!”
“……大燕不是败了嘛,陛下还在担心什么?”
“燕人败而不破,卷土重来尤未可知。而远在西垂,还有个刚刚兴起的魔教女教主,自称‘蝎皇’。
这个女人,从来见头不见尾;虽然从未露面,但却像是无处不在的样子,比燕国的慕容骏更难以捉摸!”
“是啊,以前宫里都在传说,她有些妖术呢!”
“妖术?”
这话提醒了萧闵:“不错,朕早先常会白日梦游,皇后还以为是巫蛊作祟,最后搜寻出一个什么狐三娘,却根本找不到人,莫非竟是妖女一党么?”
婕妤立刻紧张起来:“那……陛下要多加当心才是啊!”
“苗疆、西域都是巫蛊盛行之地,唯有以王道化之,民智启之,方能杜绝。
……好了,你先睡去吧,朕忽然想起有事要与子鸢商议。——武恩,”
武恩急忙出列:“陛下!”
“摆驾,去紫寰宫。”
“嗻!”
~*~*~*~*~*~
此刻的紫寰宫,就像预知圣驾要来似的,一片灯火通明。
萧闵在宫门外下了御辇,快步进入中殿。
高怀佑、刘巴、和新任两候总管赵青,齐齐跪倒迎驾:“陛下万岁,万万岁!”
萧闵一摆手:“皇后呢,可已睡下。”
赵青起身答道:“娘娘已知陛下今晚必来,所以并未安寝,正在凤仪阁恭候着呢!”
“哦?”
萧闵且惊且喜,急急进入寝宫,正看见子鸢笑吟吟迎了出来。“陛下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嘛?”
说完盈盈欲拜。
萧闵急忙挽住她的玉臂,宠爱的笑道:“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呢?明知寡人要来,也明知寡人不许你行礼,还要躲在这里装腔作势!”
慕容子鸢也掩口一笑:“这话臣妾就不懂了:陛下既如此恩宠臣妾,难不成却又要臣妾去大庭广众之下,立而不跪、坏了体统规矩嘛?”
“呵呵呵……”
魏皇大笑:“朕就知道:以皇后之聪、话头上寡人是讨不到一点便宜的!”
夫妻于是相拥落座。
魏皇这才发现,原来茶水点心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对了子鸢,”
他端起茶轻啜一口后,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是怎么就断定朕今夜会来的呢?”
慕容子鸢矜持的一拂广袖,似笑非笑说:“你不知道青儿现在已是两候的头儿吗?”
“怪不得!”
萧闵恍然大悟,下意识的侧脸望了望门外的赵静:“你这个小跟班,现在可真是无孔不入呵!在山前……就只一眨眼的光景,她居然就看在眼里了?”
慕容皇后故意一凝眸:“什么一眨眼,什么光景啊?”
“还说,”
萧闵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她怕是把朕在‘梦游’瞬间的一颦、一笑,都早就汇报给你了吧,还在这里故意跟朕打哑谜!”
“嗳!”
慕容故意一叹:“臣妾不知道你怎么颦怎么笑,反正臣妾是笑不出来的。”
萧闵定定的凝望着妻子,试图从她脸上猜度出,这话的深层用意。
“臣妾请问陛下:有多久没经历梦游了?”皇后忽然问道。
萧闵略一沉吟:“自从婉儿去金陀寺求法之后,就极少了,……然后在军前时有过一次,毒伤莫名其妙就好了,还幻想到……好像有位母亲在为我疗伤!
而今天这次,更莫名其妙,呃……有一股天然的女人香气,就如同卿身上一般……”
“少拿些乱七八糟来比臣妾,”
慕容不无醋意的娇嗔道:“莫不是那个什么‘三’啊、‘月’的,又来迷惑你了吧!”
“朕刚刚也是这样想呢,”
萧闵不为她的酸醋所动,若有所思的继续说道:“但你说那个漏网之鱼……叫什么来着?”
“狐三娘。”
“哦,真的意思是说:如果这前前后后都是她一人所为的话,好像也并无恶意啊!”
“陛下的意思是说,”
皇后忽然冷笑:“女妖只是在暗恋陛下而已,倒是臣妾无事生非,在拈酸吃醋了?”
“你这只小辣椒啊!”
魏皇不由苦笑:“寡人有心与你说点心腹事,你倒先打翻了八百年的醋坛子!”
慕容深知自己的夫君,在女色上从来都是“盗亦有道”的。所以从内心里,也根本不会吃谁的咸鱼飞醋,更不会怨怼夫君:“看把你急得!心里玫瑰,那你乱解释什么呀?”
说完先自掩口一笑!
萧闵被这位强势而聪慧的妻子,立刻萌化了,情不自禁的要去拥吻她——
“好了!”
子鸢急忙轻笑着向后一闪,一边小心的用手一捂小腹说:“装什么装呢,明知我这样了才来献殷勤!”
萧闵大笑:“可朕从你身上,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呀,哪像宜紫,才四个月就已大腹便便了!”
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既这样,你可要小心了啊,每一个龙子,对我们皇室来说都是金贵的!”
“嗳,”
魏皇由衷一叹。
轻轻挽起妻子的手,温存说道:“寡人有幸、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子鸢轻轻依偎到夫君怀里,双眸微湿道:“如果你不是皇帝,而我也不是皇后,听到这话、会极开心的!”
萧闵听出了她话里的“机关”,伸手捧起她的玉面,紧盯着她的美眸说道:“小贱人,你是在影射朕龙目无恩嘛?”
子鸢无比优雅的魅然一笑,挣脱说道:“并非陛下无恩,而是自古国法无情啊!——有家无国,有国岂可为家呢?”
魏皇一头雾水的,凝望着面前这位、自失踪归来便智慧开挂的结发妻子,不晓得她是何用意。
“陛下,”
慕容子鸢这时起身,神情庄重的正色说道:“你一再跟臣妾提到那个神秘的女蝎皇,与妖女狐三娘之事,看似随意,但平心而论:对这些‘梦中的美人’,陛下有没有一点怜香惜玉、或恨不能一见的感觉呢?”
“怎么可能!”
萧闵矢口否认道。
子鸢轻笑:“那么陛下深夜来中殿,又是所为何来呢? ”
“呃……”
对于这位美极智极的妻子,萧闵的那点小心思,几乎已无所遁形:“朕……朕来就得有事吗?皇后说这话,是不是寡人无事就不能来中殿了呢!”
“呵呵……”
见皇帝夫君被逼成这样,子鸢忍不住掩口娇笑起来:“没事你紧张什么。”
“谁,谁紧张了……”
“好了,我的陛下,”
慕容子鸢忽然收住笑,秀眉微颦着说道:“臣妾是想提醒陛下,对于随时而来的梦幻,已经梦幻中的女子,可都要小心了。”
魏皇情不自禁的乖乖点下头:“你说的没错,寡人知道,所以也才深夜来与卿商议啊!”
“此事臣妾其实思考过很久了,”
子鸢若有所思的继续说道:“苗疆和西域,巫蛊之术盛行,且诡异难测,咱们绝不可掉以轻心啊!
就比如那个狐三娘,万一就是蝎皇派来的女巫呢?如果是她在暗处继续施蛊,进一步迷惑于你,单凭金陀寺那个老和尚、又怎能应付!”
话音一落,萧闵的眼神立刻变得冰冷:“不是卿及时提醒,朕险些落入妖妇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