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丽拿着钱，心里揣着母亲的命令，快步走出房间。
电梯门刚一打开，她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梁文浩。他悠闲地靠着墙，在这奢华的酒店走廊里，显得格外慵懒。
“赵小姐，您要去哪里？”梁文浩看到她出来，主动上前一步，声音低沉。
“我妈让我去买点东西。”
“我陪您去吧。”
赵小丽本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多个人陪着，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确实能多一份安心。她点点头：“好，去酒店大堂的书报亭。”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电梯。
电梯里光亮的金属壁面倒映出他们的身影，赵小丽能从反光里看到梁文浩就站在自己身后半步远的位置，这是一个标准的保护姿态。
她心里忽然没来由地一暖。从红星市出发到现在，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到了大堂的书报亭，赵小丽对老板说：“老板，今天所有的报纸，每样都给我来一份。”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闻言愣了一下，打量了赵小丽几眼，才慢吞吞地开始从报架上往下拿。“小姐，报纸种类很多的，财经、时政、马报、娱乐……你全都要？”
“对，全要。”赵小丽肯定地回答。
很快，一大摞报纸就堆在了柜台上。赵小丽付了钱，正准备伸手去抱，那厚厚的一沓，看起来还挺沉。
一只手先她一步，稳稳地托住了那摞报纸的底部。梁文浩轻而易举地将那几十份报纸抱在了怀里，另一只手还顺势护了一下，防止报纸散开。
“我来拿。”
赵小丽的手停在半空，她看着梁文浩宽阔的后背，抱着那摞比他上半身还宽的报纸，走得四平八稳，心里那点暖意又扩大了几分。她快步跟上去，小声说：“谢谢你啊，阿浩。”
梁文浩脚步顿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称呼有些意外，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回到房间门口，梁文浩将报纸交给赵小丽，又退回到自己原来的岗位上。
赵小丽抱着报纸推开门，房间里，赵淑芬已经挂了电话。茶几被拉到了房间中央，上面空荡荡的，显然是为这些报纸准备的。
“都买回来了？”赵淑芬问。
“嗯，都在这了。”赵小丽把报纸放到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赵淑芬走过来，没有马上翻看，而是先将这些报纸分门别类。“财经的放一边，本地民生的放一边，娱乐八卦的放另一边。”
她一边分，一边对赵小丽说：“小丽，你要学着看。这些纸，在普通人眼里是新闻，在我们手里，就是情报。”
赵淑芬拿起一份《信报》，摊开在茶几上。“李嘉海这种人，一举一动都会被财经媒体盯着。我们要找的，不光是他的正面报道，更要找那些字里行间，甚至是不起眼的边角消息。”
她指着一个很小的版面，“比如这里，李氏集团旗下某个子公司的股权变更。再比如这里，港府最近公布的土地拍卖计划。还有这里，某个欧洲银行家低调访港，见了哪些人。”
赵淑芬的指尖在报纸上移动。
“妈，这么多，我们怎么看得完啊？”赵小丽看着那小山一样的报纸堆，有些发愁。
“看不完也要看，做生意最怕的就是信息差。人家对你了如指掌，你对人家一无所知，那不叫谈判，叫挨宰。”
说着，赵淑芬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她的目光落在一份本地小报的社会新闻版上。那上面有一则很短的报道，说的是九龙城寨最近不太平，几个帮派为了争夺一个旧仓库的所有权，发生了火并，惊动了警方。
九龙城寨……旧仓库……
前世，她孤零零地死在养老院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唯一的娱乐就是看电视。电视里播放过一部关于港城风云人物的纪录片，其中有一集，讲的正是李嘉海的发家史。
纪录片里提到，李嘉海在八十年代初，曾经做过一笔震惊港城商界的投资。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中环的黄金地段和浅水湾的豪宅上，他却反其道而行，斥巨资收购了九龙城寨周边大量无人问津的旧仓库和厂房。
当时所有人都嘲笑他，说他把钱扔进了水沟里。因为九龙城寨是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混乱、肮脏、危险，是罪恶的温床，狗都不会去那里拉屎。谁会去那种地方投资？
可没过几年，港府宣布了一项震惊所有人的决定——清拆九龙城寨，重新规划发展！
消息一出，那片曾经无人问津的土地，一夜之间变成了寸土寸金的黄金宝地。李嘉海靠着这次精准到可怕的抄底，资产翻了几十倍，一举奠定了他地产大亨的地位。
纪录片里，主持人问白发苍苍的李嘉海，当年是如何做出这个决定的。李嘉海对着镜头，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说了八个字：“信息，胆识，还有运气。”
运气？
赵淑芬心里冷笑一声。
重生回来的她，比谁都清楚，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运气。所谓的“运气”，不过是信息不对等之下的必然结果。李嘉海，一定是提前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港府的内部规划！
而现在，自己也掌握了这个价值千金的信息。
她的心跳微微加速，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她将那份小报放到一边，拿起另一份财经日报，对赵小丽说：“我们分工，你看民生和娱乐版，主要看有没有跟李嘉海家族相关的花边新闻，或者他旗下商场、楼盘的民间口碑。我来看财经和时政。”
“好！”赵小丽立刻打起精神，拿起一份报纸，认真地看了起来。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翻动报纸的“沙沙”声。
赵淑芬的目光扫过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字，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
李嘉海的软肋，或者说，他现在最在意的事情，就是九龙城寨的收购计划。这件事，他一定是在秘密进行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对自己母女二人的试探和打压，一方面是出于商人的本能，要将一切潜在的竞争对手扼杀在摇篮里；另一方面，会不会也是一种心虚的表现？他是不是担心，自己这两个从内地来的“过江龙”，会无意中搅乱他的布局？
赵淑芬一边看报纸，一边在脑海里构建着一张巨大的关系网。李嘉海、港府、银行、城寨里的帮派……这些看似无关的节点，因为“清拆计划”这个核心事件，被串联在了一起。
而自己，现在就站在这张网的外面，清晰地看到了它的全貌。
李嘉海以为他是执棋人，却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拥有上帝视角的玩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赵小丽起身去开门，是梁文浩。
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杯热牛奶和一盘精致的糕点。
“赵总和赵小姐忙到现在，吃点东西垫一下。”他低声说道，目光落在赵小丽因熬夜而略显疲惫的脸上。
“谢谢……”赵小丽接过托盘，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