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的家门,又是怎么到的车站。
只知道,啊,她终于没有家了。
那个她一直痛恨想要远离的地方,终于跟她没关系了。
她应该为难得的自由感到高兴,可为何心还是这么痛……
银行卡留在家里。
所以她现在既没有家,也没有钱,一穷二白,未来要往哪走,好像也不清晰了……
坐在候车室,林风无声泪流满面,整个人悲伤的情绪既惹得旁人好奇,又不敢轻易上前打扰。
脑袋更昏沉了,浑身一阵阵发冷,胃里也火辣辣的痛。
林风知道她还得继续撑着,撑到安全的地方,再好好睡一觉。
兜里手机不停震动,林风没力气去看,不管是她自愿割袍的家人,还是喻明泽,她都没精力应对。
该走的留不住,随便吧。
手机震了半晌也停了。
世界终于安静。
*
手机里最后一点钱买了票,余额不到十块,真就身无分文。
幸好之前买礼物取了些钱出来,否则连这点票钱都不够了,就此原地开始流浪。
大年初二,返程的人不少。
林风依旧抢到慢车,无座。
就这也算很幸运了。
其实她对坐什么车已经无知觉,只是让她赶紧走吧。
回程跟来时无差别,或许更凄惨。
林风窝在车厢连接处角落,不动也不说话,整个人仿佛被抽去灵魂只剩躯壳。
周围没人发现她的异常,也不关心。
她就如此昏昏沉沉又度过了十几个小时的车程。
到站时将近拂晓,四下漆黑,生冷。
林风却觉整个人热得臌胀,像随时会撑爆的气球。
起身,长时间蹲坐的双腿像有千根针在刺。
四肢乏力,软绵绵的,脊背酸痛。
头也像要炸开。
她随人流往出站方向走,幸好还有公交卡,成功上了地铁。
抵达小区门口时还不到早晨六点。
保安看到她苍白着脸色徒步而来像见了鬼,提出帮忙被拒绝,转身去给喻明泽打电话。
林风不关心,将一切抛之脑后,强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机械地回到公寓。
鞋还是要换的,这么干净的地板别给弄脏了。
颤颤悠悠换好鞋,挺过起身的眩晕,她一路扶着墙朝客厅走去。
眼前一阵阵发黑,最后撑着的那口气也快散了。
边走她浑身抑制不住抖得厉害,实在没力气再回卧室。
最后几步脚下发软,一头栽进沙发,最后那丝意识也终于放开。
沙发背上的小狮子被撞得晃了晃,滚落她手侧,担忧地望着她。
*
得知林风回来后,喻明泽立即往回赶,誓要当面求个解释。
打她手机又是关机,不禁烦躁,手机在她那只是摆设吗!
将手机扔在一旁,不觉又提了车速。
上次那波黑料过后,天橙娱乐的攻击并未消停,仍时不时在暗处给他使绊子。
今天的工作也是,谈来谈去谈不拢,对方仿佛被授意故意刁难。
最后喻明泽也不忍了,一走了之,爱咋咋地。
按理说,上次那个饭局经纪公司老总跟小陆总看起来交情不错,面上也算合作伙伴,怎么就一直揪着他不放?
喻明泽想不通,解约的念头又冒出来。
看来是时候好好考虑跟公司分道扬镳了。
工作工作不顺利,林风这边还闹失踪,哎!流年不利啊!
近来一个月他都连轴转,每天睡不到几小时,头疼得紧。
喻明泽呼了口气,希望一会见面别直接吵起来。
*
推开公寓门,林风的帆布鞋散在玄关,行李箱搁在一旁。
确实回来了没错。
喻明泽疲惫地换好鞋往里走,听到自己回来也不出来迎接,还在跟他赌气?
她招呼不打一声就凭空消失,他还没发作呢!
除夕夜赶回来发现房间空荡荡的失望和委屈又涌上心头。
这次她要不好好哄他,这事就过不去!
喻明泽走进客厅,发现沙发上背对他躺着的人,外面羽绒服都没脱。
这是在补觉?
“咳嗯!”喻明泽清了清嗓子,想引起注意。
沙发上的人一动不动。
“咳嗯!”他提高音量,顺便靠近了些。
林风依旧没反应。
喻明泽不禁纳闷,这是故意装睡不理他?
迟疑几秒,他在她身旁坐下,推了推她的背,“诶,起来,我回来了!”
林风浑身软绵绵的,任他推搡,一点声息也没有。
喻明泽这才发现不对劲,连忙将她整个人翻过来。
只见林风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气若游丝。
喻明泽狠狠一怔,伸手摸她额头,覆着层黏腻的冷汗,温度却几乎烫手。
这是烧晕过去了。
一瞬间喻明泽只剩满满的心疼,不是回家了吗?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随即后怕,幸好他赶回来了,要是今天他没回来,她自己还不知会烧成什么样子!
顾不得其他,将她整个人抱起,赶往医院。
*
严重低血糖、胃炎引起的高烧。
之前给喻明泽治疗过的那位医生如是说。
没错,喻明泽又熟门熟路将林风带回这间他曾住过的病房。
“都不是大病,可也不能掉以轻心,这种情况严重了也是要命的!”医生很是不赞成的看着他。
上次就劝过一次,无奈这些小年轻一个两个都当耳旁风,这么不惜命还来治什么?听天由命得了!
喻明泽不敢回嘴,老实听着。
林风的病虽然错不在他,可身为男友却让她搞得这么狼狈终究脱不了干系。
“她什么时候能醒?”喻明泽不禁焦急,自在公寓发现她以来一次都没清醒过。
“等着吧,快不了,脑子没烧坏都算好的。”
医生的话让喻明泽的心又沉了沉。
安排好后事医生出去了,房里只剩他们两人。
病床旁的输液瓶里透明液体一滴一滴顺软管流进林风消瘦的手背里。
她躺得很安静,昏睡中也难以摒弃性格里的那份自制,一动不动。
但显然被梦魇困扰,秀气的眉头蹙着,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不断溢出,顺双颊滚落,浸湿鬓发,哭得无声无息。
喻明泽看得眼眶发热,他宁愿她能放声大哭,而不是这般即使无意识也依旧谨记约束自己。
于是将她空着的那只手又握紧了些。
就让她醒来吧,或者安睡,把那些不愉快都忘得一干二净,他已经原谅她了。
喻明泽一会擦拭她额头冷汗和眼角泪滴,一会用棉签沾水小心濡湿她干涸的嘴唇,照顾得细致入微。
总归太缺觉,不一会便眼皮发沉,趴在她床边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