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明泽选择此时提及代签合同的事，一方面是想尽力套出自己被诓骗的证据。
然而老总这只老狐狸嘴紧得很，根本不入套。
不过他也由此确定合同的事的确是对方所为。
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想借此事在谈判桌上给自己增加筹码。
合同当初是谁签的，怎么签的已经不重要，后来他也配合拍了广告，行为上算是默认了。
而且他还没傻到以为单凭没亲自签合同这一点就能翻盘，但还是有点作用。
毕竟这事爆出去公司脸上也不好看，很可能还会连带着揪出其他内幕不好收场，徒增麻烦。
果然，老总开始和稀泥，笑道：“你看，事情都过去了，就别计较了。”
喻明泽不禁冷哼一声，他说得轻巧，为此自己差点脱层皮，眼下也还在处理后续。
还有他那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的形象和名誉，他要怎么赔？
“不计较也行，违约金减半。”
“减半？！”老总不自觉提高音量，“开什么玩笑？”
喻明泽没说话，等他确信。
两人长久对峙，李明启在旁捏了把汗。
这场面就像小商品市场顾客和老板砍价，就看谁比谁会演，谁比谁更撑得住。
喻明泽眼神毫不避讳，老总慢慢起了疑。
“……最多降一成。”老总率先退步，眼下为了不可说的目的，他才是那个更急着解约的人。
“减半。”喻明泽吐字缓慢，丝毫不让。
“……再，再降一成，两成。”老总心在滴血。
喻明泽不为所动。
“再，再一成，三成！”老总咬紧牙关，“不能再低了。”
喻明泽嗤笑，摇头，“这就没诚意了。”
“按之前的算法，合约剩下一年预期收益按8亿算，30%就是2.4亿。”他手指敲敲桌面。
随后大张手臂靠进椅背，自嘲：“你看看我现在，像一年能挣8亿的样子吗？”
他敛了笑，坐直身体，“而这都要拜你、们所赐！”
喻明泽目光犀利，仿佛将一切都看透。
老总不禁背冒冷汗，难道真被他看穿……
“所以这个价已经很优惠了，别说我不顾情面。”
“还是说你想血本无归？”喻明泽语气带上挑衅，意图明显，这次谈不拢他不介意闹到两败俱伤。
反正他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就耗着呗，看谁先耗死谁！
老总听得头大，这头嗜血的狼崽子很有可能真干出来。
同时扼腕，怎么连续这么多脚还没踩死他？
如今巴不得赶紧送走，才好给他致命一击。
“别生气，好说，好说。”老总陪笑，“……看在公司这么多年培养的份上，六成！六成总行了吧？”
喻明泽缓缓将西装纽扣扣上，“既然如此，那就别浪费时间了，法庭见。”随即起身往外走。
老总急忙来拦，“诶，别别别！五成，就五成！我们签。”
看他终于松口，喻明泽低头睥睨，老总这模样还真就跟小商品市场商贩嘴脸一模一样。
想不通自己怎么就乖乖在他手下压了这么多年？
双方都拿到自己想要的，接下来的解约流程还算顺利。
修改后的合同确认无误，签字盖章，一式两份。
这段跨越喻明泽青涩到成熟时期长达七年的经纪约终于了结。
然而此时的他并不知晓，双方血淋淋的撕扯还远未结束。
拿到合同喻明泽没有停留直接离开，李明启送他出来。
老总在背后笑呵呵道：“祝你往后大展宏图！有机会再合作，记得提携啊！”
这话怎么听怎么讽刺。
看着两人相携离开，老总立即换了副脸色，“哼！得意什么？之后有你好受的！”
还有李明启，之前手里有喻明泽这个王牌还能跟他拿乔。
现在人走了，看他还怎么跟他斗。
之后拿起手机拨号，那边接起。
老总一脸谄媚，“陆总，我这边都办好了……”
那头似乎在夸赞。
老总谦虚，“哪里？这可都是您的功劳……”
*
喻明泽和李明启坐电梯出了公司，一路上遇到相熟的工作人员都形同陌路。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不了解内幕，也不敢随便再往上贴。
“会不会有诈？”李明启不放心，那老狐狸也太容易说话。
“……应该不会。”
喻明泽也觉得今天的谈判顺利地过了头，可白纸黑字的合同拿在手上，造不得假。
许是解决了长期压在心上的巨石，他难得轻松，信心也逐渐恢复。
对方再有什么手段，也能沉着面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解约合法合理，任谁来也挑不出什么错。
走一步看一步吧。
送到门口，李明启不经意问了句，“一会去哪？”
喻明泽挑眉，故意调侃，“怎么？还想管我？”
话音刚落，双双沉默下来。
的确，解了约李明启就不是他的经纪人了，也无权过问他的行程。
李明启忍不住落寞，没办法，这么多年操心惯了，一时还改不过来。
喻明泽没想勾出他这种情绪，有些后悔自己说错了话。
李明启看着他，那眼神就像目送远行的孩子，他们一起的路要在这里分开了。
忍不住叮嘱两句，“以后沉稳点，做事别那么毛躁。”
“嗯。”
“还有小于那孩子，还是有前途的，别对他太凶了。”
“……知道。”
“项目什么的，拿不准就来找我……”
“行了！啰嗦！”
喻明泽装作不耐烦，其实是被他勾得嗓子眼也堵了湿黏黏一团，赶紧打断，“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有事电话！”
说完不等他回应，迈开大步离开，不敢回头一步。
“有空一起吃饭！”李明启在身后朝他喊，“有空……”声音渐渐弱下去，没说完。
喻明泽的背影跟当初那个朝他走来的少年重合。
那时迎面而来的是青涩、稚嫩、迷茫，也暗含不服输的野性和潜力。
此时转身，少年已经长大，背影里透着坚毅、沉稳、自信，彰显对抗一切风雨的力量。
希望这些年，他将他护得很好。
将他教的很好。
以后的路要他自己走了。
喻明泽走得急切，从头至尾一次也没回头。
李明启忍不住埋怨，“这臭小子……”
不过这是对的。
走吧，别回头。
走进你辉煌的未来。
直到喻明泽的背影看不见，李明启才如孤寡老人般慢悠悠转身回去了。
*
当天经纪公司便十分有效率地将解约事宜发了公告。
喻明泽官媒回应，确认双方合约关系已解除。
此事之前早有预告，舆论并不惊讶，只是不少人对最终违约金的数额十分好奇。
毕竟顶流影帝的瓜吃起来才更有意思。
经纪公司那边没再不开眼地将数额爆出来，许是怕喻明泽采取反击，毕竟哪家公司没点内幕？
可不爆这个，更大的瓜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