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你谁啊?”
这谁家小孩啊,别人说一句他接一句,嘴怎么那么碎呢,大家素不相识的,多冒昧啊。
范闲微微一笑,双手抱拳,从眉心平推至胸前,躬身三十度,眼睛下垂,对着林如海行了个大礼:“晚生范闲恭请世叔时安。”
林如海下意识回复:“贤侄有心,阖府均安......?”
谁家自我介绍只报一个名字吗?你还是很冒昧啊,我又不是管户籍的,我知道你是谁啊。
范闲多精一个人啊,自然看出了林如海神色有异,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晚生范闲,未婚妻林幼安,家严范建,常言世叔高义,今日得瞻芝颜,不胜欣忭。晚辈现习业于国子监,蒙世叔不弃,愿聆教诲。”
说到未婚妻林幼安的时候,范闲站起了身子,甚至还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在这一瞬间,林如海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他想到了林幼安初临人世的模样,那么小,那么可爱,想到了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的林幼安,想到林幼安第一次叫他叔父时他心里的感动,最后, 他想到了尚在襁褓中的林黛玉。
这就是安安那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啊,安安不是说上京城退婚去吗?怎么还把人给带回来了。
林如海觉得眼前本就不是很顺眼的小子更烦人了,眼神略过范闲,看向自家侄女,脸上堆满了笑:“安安,别在门口傻站着了,快进来看看你妹妹。”
范闲仍立在门口,少年初长成的身形已见挺拔,此刻却微微低着头,额前碎发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眉眼,只余下颌一道紧绷的弧线。
他站得笔直,却又莫名透出几分孤零零的意味,像是被雨淋湿的鹤,矜持又可怜。
沈幼安轻轻拉了拉林如海的袖子,林如海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被策反了啊,范建当初就是个油嘴滑舌的,他的儿子,果然和他一样,就不是个好的。
林如海终究还是不忍让林幼安失望,生硬开口招呼范闲进门:“诶,那个男的,你也进来。”
林幼安和贾敏的关系不是特别好,往常林如海是不会放两个人单独相处的,如今却管不了这些了,喊了个丫鬟带着沈幼安去见黛玉,一把拉过范闲的手就往书房走。
林如海:小范闲,我来考考你。
两刻钟后,林如海沉默了。
论学识,他这般年纪已是翘楚,论见识,纵是朝堂政事也能侃侃而谈,论待人,温润如玉,进退有度,论相貌……更是丰神俊朗,清贵无双,更别提他对安安那份赤诚恋慕之心。
林如海握拳,可恶,他竟是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林如海心中酸涩,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范闲和安安,居然还真有几分般配,至少两人在在意的长辈面前,都挺能装。
.......
时间回到中和十五年的冬天。
黛玉伏在贾敏床前,哭得肝肠寸断,纤弱的身子不住颤抖,泪水早已浸湿了半幅锦被。直到林如海匆匆赶来,几个大丫鬟才红着眼睛,好说歹说将她搀扶出去,待珠帘轻响落下,屋内终于只剩下这对夫妻。
贾敏气息奄奄,如风中残烛,原本清丽的面容已现出灰败之色,她纤白的手指死死攥着锦被,指节泛出青白,却仍强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对林如海道:“你是知道的...玉儿自打落草便带着不足之症...我这一走...”
话音未落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唇角溢出一丝猩红,她与林如海这些年鹣鲽情深,举案齐眉,可此刻望着丈夫悲痛欲绝的面容,心底却泛起一阵苦涩的寒意。
她不敢赌,这世间最经不起考验的,莫过于人心,若是她撒手人寰后,林如海续弦再娶,那新夫人会如何对待她的玉儿?那些深宅大院里的阴私手段,她比谁都清楚。
玉儿,她的玉儿啊。
她缓了许久,才又艰难开口,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母亲...母亲来信说...念及玉儿年幼失恃...无人依傍教育...她的身子又是那样.....”
贾敏的要求并不过分,按照礼法,未出阁的贵族小姐需有女性长辈教导礼仪规矩,林如海作为父亲不便亲自教养,而贾府有贾母、王夫人等女眷可承担此责。
贾敏话还未说完,却听得院中一声巨响,很快就有丫鬟焦急的声音响起。
贾敏的大丫鬟留霜:“小姐,再伤心也要看着路啊,小姐,您没事吧......呃......小姐您没事啊。”
另一个大丫鬟栖霞也惊疑不定道:“真没事啊。”
黛玉原是在门外徘徊,心中忧惧难消,纤纤十指绞着帕子,将一方绣帕揉得皱乱不堪,她耳尖忽听得母亲气若游丝的嘱托,字字句句皆是为她筹谋,顿时心如刀绞。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再顾不得仪态,提着裙裾便往外奔去,丫鬟们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不小心撞到了一棵碗口粗的树上。
碗口粗的树木应声而倒,众丫鬟吓得魂飞魄散,一窝蜂围上前来,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却见黛玉浑身上下竟寻不出半点伤痕,那凝脂般的肌肤依旧莹白如玉,连道红痕都不曾留下。
当然不会有什么伤口了,自黛玉出生起,林幼安和范闲就给她喂了不少好东西,待黛玉会走路了,林幼安又从系统空间扒拉到了一本武功心法叫做扬州慢。
林幼安和范闲把扬州慢和霸道真气两个心法删删改改又结合了一下,为黛玉量身打造了一个武功心法,取名苏州快。
扬州慢心法,至纯至和,尤其适宜疗伤解毒,黛玉长在扬州,又恰巧有天生的不足之症,和这个功法简直就是天生的缘分。
而霸道真气就更不用说了,范闲当初的一身实力,就是被他五竹叔给打出来的,黛玉有这个先天优势,甚至都不用挨打。
虽然黛玉的不足之症就好像一个虚弱buff一样治不好,但是霸道真气在不断拉长林黛玉的血条,而扬州慢就像是是一个疗伤buff一样,黛玉吐多少血它都能瞬间补回来。
这吐血在林如海和贾敏这样不懂武学的人眼里看着凶险,其实并没有对黛玉造成多大的伤害,吐着吐着她已经习惯了。
甚至对于黛玉来说,这还是一件好事,因为常年虚弱,所以黛玉自懂事以后,就习惯了行走坐卧间运行着心法,武功进步堪称神速。
范闲不禁感慨,林幼安真乃神人也,黛玉的最大的弱点就是身体差,到了沈幼安这里,反而成了优势。
用一句话来形容如今的林黛玉的话,就是:咳血间,樯橹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