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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晋柱 > 第123章 相认与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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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仁走到马清面前,他沉默着,目光像两枚铜铃一样在四周转动,警惕地观察着每一个动向。他没有多言,只是转身背对着马清,双手紧握铁鞭。铁鞭在落日余辉里闪着金属的寒光,他那熊一样的身形显得异常稳固,像一座不会倒塌的山。

只是背后的那支晃荡的箭羽破坏了他的形象。

那支箭插进他的皮肤并不深,有一个小小的倒钩勾着他的皮肤。顺着箭的伤口往下,衣服和裸露的肌肤上是一长溜已经干枯的黑红血流印记。他看起来浑然不觉。

马清这时才想起,在混战中他似乎感觉有人在奋力向他靠拢,当时他没有精力多想,现在看来就是墨仁了,有没有墨贞呢?

马清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仿佛在危险中看见了支柱。但他很快便将这份感动压抑住了。

身处险境,需要保持头脑的冷静与清晰,而不能容纳任何一点非理智的东西。

“弗拉啊,真是好久不见了。”马清的眉毛舒展开来,语气轻松得仿佛碰见了多年未见的故交,嘴角甚至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然而,他的右手却像铁钳般死死攥着金发羯人支雄的衣襟,那柄锋利的蜀刀刀尖依旧稳稳地抵在对方的咽喉要害,没有丝毫松动。

礼貌可以给,但人质绝不能放。这是乱世中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我现在叫石勒。”石勒的声音浑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驱动战马又向前踱了几步,在距离马清十来步远的地方,利落地翻身下马。

身上那件制作精良的鱼鳞银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阵清脆的“哗啦”声响,在阳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

他双脚稳稳踏在混杂着血污和碎草的土地上,随手将马缰绳搭在马鞍桥上,动作从容不迫。

“要不是一眼认出了你这匹独一无二的条支宝马,”他抬手指了指还在蹦跶,由于消耗了太多体力,力道却已经不如之前的大鼻孔,“隔着这么远的烟尘厮杀,我还真认不出你来了。”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实的感慨。

说完,他转过身,随意地抬起右手掌挥了一下:“呼延莫,去,把套马网取了,别惊着马。”

“诺!”一名有着丹凤眼、留着两撇精致八字胡的匈奴武士应声下马。他动作娴熟地一把抓住仍在试图甩头挣脱残网的大鼻孔的缰绳,口中发出低沉的“嘘嘘”声安抚着,另一只手则轻柔地拍打着大鼻孔汗湿的脖颈。

大鼻孔似乎感受到了来人的善意,渐渐安静下来,只是硕大的鼻孔依旧急促地张合着。呼延莫手腕一扬,利落地将那张缠在马头上的麻绳网摘了下来。摆脱束缚的大鼻孔立刻扬起蹄子,小跑着回到马清身边,用头亲昵地蹭了蹭主人的手臂。

“啧啧,真是万中无一的好马,灵性十足。”石勒的目光追随着大鼻孔,由衷地赞叹了两声。他带着一身甲叶的轻响向前走了两步,在一根被斧子砍断、截面还十分新鲜的树墩子边停了下来,那里距离马清大约七八步远,是一个既能清晰对话又相对安全的距离。

他十分自然地将一只脚踩在那直径足有一尺的树墩上,左手握住腰间的刀柄,身子微微向前倾,那双黄灰色的眼睛锐利地看向马清,挑了挑眉:“当初你说你的朋友叫石勒,我觉得这名字不错,就改成石勒了。”他伸出粗壮的手指,先指了指马清,然后又反过来指了指自己肌肉虬结的胸膛,“我没有忘记你,马清。我一直记得,我们是朋友。”

听到这话,马清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强烈的懊悔,如同毒蛇啃噬。

虽然早已百分百确定眼前的弗拉就是那个名震天下的石勒,但亲耳听到对方承认,一股深深的自责还是无法抑制地翻涌上来——当初在朝歌城外,若是心狠一些,不顾那十九个养马人的性命,果断将此人斩杀,哪还会有今日范县之围,哪还会有这么多将士血染沙场?

现在还能杀了他,或者抓住他吗?

马清的心念电转,飞速评估着形势。石勒站在七八步外,这个距离对于骤然发难来说,太远了。而且对方姿态看似随意,实则全身紧绷,眼神警惕,显然早有防备。

马清自信凭借个人身手,百米冲刺的速度绝对胜过石勒,速度本就是他武艺的根本。但此刻石勒身边还有七名骑在马上的兄弟,虎视眈眈。自己跑得再快,也快不过战马的四蹄。

硬来不行,只能智取。

“石勒,”马清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他抬起头,目光直视对方,“好,那我就用我老朋友的名字称呼你。”他顿了顿,用手中的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发出沉闷的声响,然后刀尖转向被套马索困住的都尉三人,“石勒兄,现在我人就在这里。把他们放了。”他的刀尖又猛地划向半里外杀声震天的范县城墙,“那是我的城,我的百姓!让你的人立刻撤下来!”

石勒闻言,转头朝城墙方向望去。

城头上,黑色的狼旗确实越来越多,但仔细看去,城下和云梯上持续进攻的羯人士兵数量却并不算密集。城上的喊杀声依然激烈,说明守军仍在殊死抵抗,攻城的羯人先锋显然也付出了巨大代价,攻势已显疲态,若没有新的生力军投入,胜负犹未可知。

然而,目光放远,羯人的中军本阵,那三千骑兵已然如黑云般展开,部署在城墙的东西两翼,形成了巨大的压迫之势。更远处,两千步兵正踏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如同移动的森林,坚定地向城墙推进。烟尘弥漫中,刀枪的反光刺眼。一旦这两千生力军投入攻城,小小的范县城墙,恐怕连一刻钟都难以坚持。

石勒只看了一眼,便对局势了然于胸。他转过头,轻描淡写地朝那三名提着套马索的骑兵挥了挥手:“放了。”

那名下巴留着三寸长须的骑兵应声下马。马清记得他,他叫王阳,因为那典型的晋人相貌和胡人打扮的奇异结合而让人过目不忘。

王阳动作利落地为都尉三人解开了身上的套索。马清注意到,当初十九人里那个让他记忆深刻的龅牙,叫冀保的并不在此地,想必是带领另一部人马攻打城墙去了。

“你是王阳吧。”马清抬头喊道,试图用话语拉扯住这短暂而脆弱的平静。

“正是,马官人好记性。”王阳朝马清礼貌地微微弯了弯腰,将手扶在胸口行了一个标准的胡人礼,随即敏捷地翻身上马,回归本阵。

“你们自己还能过来吗?”马清的目光投向终于脱困的都尉三人,语气尽量保持平静。但他抓住支雄衣襟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因为持续用力,指节有些发白。他甚至有意微微活动了一下手指,以免长时间紧绷导致麻木,给这个强悍的俘虏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