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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晋柱 > 第126章 血色黄昏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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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诸葛孔明,洞悉了对手司马懿多疑的性格;此刻,马清正是赌石勒这支军队的核心弱点,就是其无法承受根基被毁、眷属被屠的代价。他必须让他们相信,继续滞留城下,换来的将是比失去一座城池更为惨痛的结局。

“马清兄弟。”石勒轻撇嘴角,声音不大,却像匕首般冷。

他耸了耸那两只异常宽阔、能扛起千斤重担般的肩膀,鱼鳞甲随之发出细碎的摩擦声:“看来,你们那边,确实有能人。这个人也许是你,也许还藏着其他什么高人,对我们……很是了解。”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锐利的锋芒,“不过,你们似乎对你们自己的情况,反倒不那么了解了。”

马清心中藏着警惕,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他没有接话,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给了石勒一个深沉难测的眼神,同时朝对方伸了伸左手,做了一个“请继续”的姿势。

“邺城,”石勒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像是在掂量其分量,“是东瀛公司马腾的镇守之地。我们打下了邺城,也杀了他。”他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寻常事,随后朝马清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无奈而又讽刺的姿态,“可是,有谁来救他了吗?没有。东瀛公,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他的下场尚且如此。那么请问,豫州刺史?他和你们又是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要劳师动众,冒着损兵折将的风险,来和你们打这场配合?”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当下晋王朝最溃烂的脓疮,朝廷分裂多年,谁还肯远征救人?

八王之乱不仅耗尽了大国的元气,更让各地的宗室亲王和封疆大吏变成了拥兵自重的军阀,他们画地为牢,只算计自家的得失利弊,彼此倾轧防范远胜于协同对外。

正是这种深入骨髓的内耗与不信任,才给了他们这些“流寇”生存壮大的缝隙。石勒此言,可谓一针见血。

马清胸口一沉,手指在缰绳上绞了两下,像是把躁动都收进了掌心里。他手中其实已无真正的牌可打。拖延的时间越久,北面那越来越近的步兵烟尘就越是致命,他的虚张声势被戳穿的风险就越大。

石勒的语气依旧是不紧不慢,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从容。他的目光始终如同鹰隼般牢牢锁定在马清脸上,每一句话既是陈述,也是试探,更是在精细地判断马清每一丝表情反馈的真伪。

夕阳已然西斜,挂在了西南方的天际,将天地万物都染上了一层血色的暖晖。

石勒背对着西北方向站立,从马清的视角看去,他有些背光。那深陷的眼窝在眉骨的阴影下显得格外幽深,几乎完全藏住了他那双黄灰色的、正在飞速权衡的眼珠,也让马清难以通过眼神窥探其真实的情绪。他的大半张脸又被浓密虬结的黄色胡须覆盖,使得表情更加难以捉摸。

相反,石勒却能清晰地看到沐浴在夕阳光辉中的马清,观察他脸上每一丝最细微的变化。

然而,马清还是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细节:就在他抛出豫州军直扑河北辎重的消息后,极短促的两个弹指时间里,石勒原本随意搭在刀柄上的左手,指关节不易察觉地一松一紧,反复了好几次。同时,他踩在树墩上的那只脚,也细微地调换了两次重心,连带他的身躯也随之有极其轻微的弯曲和挺直各两次。这些,都像一名猎手在称量下一步是扑还是退。

马清知道,不能再陷入无休止的口舌之争了。再多说任何一句话,都可能弄巧成拙,反而暴露自己急于让对方退兵的迫切心理,那将是致命的。

“试试,”马清突然冲着石勒点了点头,从牙缝里轻轻吐出这两个字,仿佛在下达一个简单的指令。紧接着,他目光一偏,重重喊出另一个名字:“墨仁!”

“哦!”墨仁粗声应道,嘴巴夸张地嘟成一个圆环,仿佛早已等得不耐烦。

“带上我的这位支雄兄,”马清朝下斜睨了支雄一眼,语气不容置疑,“我们进城。”

“哦!”墨仁应声,左手的铁鞭一下子从他的手巴掌上落下垂吊在腕上。他的左手摊开那蒲扇般的巨掌。铁鞭悬在他手腕下晃荡着。

他转过身,微微弯腰,手臂一探,便像铁钳般插入支雄腋下,那粗壮的腰肢只是微微一挺,竟将身材高大的支雄如同提孩童般轻而易举地拽了起来。

支雄脚下虚浮地站着,浅蓝色的眼睛望向石勒,那眼神像是蒙上了一层无助的雾气,两只标志性的大鼻孔因恐惧而紧张地一抽一吸。

“二哥!”石勒身边,那名刚从墨仁铁鞭下侥幸逃生的红胡子羯人忍不住冲支雄喊了一声。他猛地转过脸,用焦灼万分的眼神看看石勒,又看看受制于人的支雄。

石勒身后的七名骑兵见状,座下战马不安地踏前了两步,气氛瞬间再次绷紧!

石勒终于有了动作。他抬起右手,轻轻放在了耳边。这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却像一道无声的命令,他身后所有躁动的弟兄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踩在树墩上的脚终于放回了地面。他挺直了那如同铁塔般的身躯,两个黑洞似的眼窝直直地“看”着马清。西南方那轮红得滴血的夕阳,给他银色的鱼鳞甲、浓密的黄胡须都镀上了一层悲壮而耀眼的金边。

“石勒兄,”马清朗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晰,“我,是小小的晋将。你,是敌军大将。我的职责,本是依上峰之计,在此地将尔等尽数歼灭。”他用手中的蜀刀,先后指了指石勒和他身后的七骑,动作缓慢而充满威慑,“我今日所言,是念及满城百姓无辜,也念及你们河北岸的妻儿老小同样无辜!这才据实相告。你若执意不信,非要在此赌上一切……”他顿了顿,声音猛地拔高,“那你我便各归各营,刀兵之下见真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