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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逆光谍影 > 第一百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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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却眼皮都未抬,将手里的当归换成黄连,铜秤在戥星上划出暗语轨迹:\"苦口良药呀,程先生你请坐吧。\"

铁盒弹开的刹那间,胶片上笠原幸雄的刀光让掌柜失手打翻了青花瓷药碾,当归的粉末在夕照中化作金陵城未焚尽的纸灰,簌簌落在《本草纲目》泛黄的扉页。

\"老天爷……活体解剖孕妇……这些日本子真是畜生呀。\"掌柜的颤抖顺着铜秤爬上紫檀药柜,当归、黄芪、血竭在抽屉里发出细碎的呜咽,仿佛被剖开腹腔的孕妇最后的胎动。

程墨白盯着掌柜青筋暴起的手背,那根铜秤突然化作手术刀,犹如在暮色中切开1937年的雪夜,他仿佛看见孕妇隆起的腹部被日军刺刀挑开,婴儿啼哭裹着血雾凝结在胶片上。

龙涎香的苦涩从檀木药柜深处渗出,与黄连的苦味在舌尖缠斗,化作南京城墙上未干的泪痕。

掌柜突然抓起朱砂笔,在处方笺上画出扭曲的符文,程墨白瞳孔骤缩,那是金陵女子学院地下室的逃生密道,每道折痕都浸着女学生的血。

当归粉末仍在飞舞,在铜铃震响的刹那,程墨白听见钟楼方向传来六下沉闷的钟声,像六发穿透中国人胸膛的日军子弹。

地下印刷厂铅字架投下栅栏状阴影,活像座浸透墨汁的牢笼,地下党老吴的瞳孔在显影液散发的酸腐味中骤然收缩,排字盘当啷坠地,铜盘里的铅字如受惊的蝌蚪四处逃窜。

照片在液面浮出狰狞面容:下关码头尸体堆旁,日本兵军靴碾过断手,血泥在皮缝里绽成罂粟;活埋坑里的中国士兵保持着最后的怒吼,指骨在黄土中抓出十道血痕;最骇人的是笠原幸雄的特写,手术刀尖悬着紫黑的胎盘,孕妇腹部伤口像朵盛开的血莲,花蕊里蜷缩着未成形的胎儿。

\"这……这怎么排版?\"老吴的喉结在油灯下滚动,显影液顺着铜盘边缘滴落,在水泥地上蚀出焦黑的窟窿,程墨白突然攥住钢笔,笔尖如匕首刺穿报纸纤维,在照片背面刻出带血的数字:\"南京,1937年12月13日-20日,三十万。\"墨汁渗进纸背,在铅字架上洇出裂纹,活像幅被炮火撕裂的地图。

排字车间光线突然暗淡下来,老吴摸出洋火点燃马灯,跳动的火苗里,程墨白看见了齐助教被浇汽油时睫毛上的冰晶,看见了男孩塞给他蓝布带时掌心的温度,看见了老船夫竹篙劈开血浪的弧光。

这些所有说光影都在铅字架上交织在一起,鎏金的《大公报》三个大字从阴影中浮出,每个笔画都渗着未干的血。

\"要加黑色边框。\"程墨白突然扯下染血的绷带,在报纸头版按出指痕,\"让全中国人民都看见这道伤口。\"老吴颤抖着将\"三十万\"铅字嵌入版面,金属碰撞声里,程墨白仿佛听见金陵城垣在1937年冬夜的崩裂声,听见孕妇腹中胎儿最后的啼哭,听见长江水冲刷三十万骨骸的呜咽。

马灯的火苗突然爆开,照亮铅字架投在墙上的巨大阴影,那轮廓看起来就是一幅巨大的中国地图,而南京的位置正淌着墨色的泪。

滚筒印刷机还在子夜吞吐着真相的磷火,油墨香混着铅字熔化的焦糊味,突如其来的前门撞击闷响劈开浓稠夜色时,放风的学徒工踉跄着冲进来,血沫在嘴角绽成狰狞的梅花:\"有日本特务!穿西装……\"

程墨白拔枪上膛的动作快过思绪,枪管反射光映出笠原幸雄的金丝眼镜形状,镜片上泛着731部队地窖的绿光,那地窖墙壁至今渗着孕妇的羊水,解剖刀下未足月的胎儿标本泡在福尔马林里,脐带缠住笠原白大褂的铜扣。

\"程教官,又见面了。\"笠原的中文带着京都艺伎的尾音,西装口袋里的怀表链坠摇晃,骷髅头在月光下露出釉质的冷笑,\"细菌战论文里的'科学伦理',您现在可明白了?\"他抽出手术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解剖孕妇时那种幽蓝,仿佛从孕妇肚腹剖出的不是胎儿,而是南京城未熄的余烬。

巨大的枪声与印刷机的轰鸣声在密闭空间同时炸响,程墨白的子弹击碎笠原的镜片,飞溅的玻璃碴如冰雹砸在报纸上齐助教照片的眉眼。

笠原的子弹则穿透了油墨桶,靛青的汁液喷溅在\"三十万\"铅字上,白纸刹那间染成尸布般的惨青,仿佛三十万冤魂的指甲抠进了纸背。

印刷机仍在疯狂吞吐,滚筒上沾着笠原的血渍,程墨白踩住对方手腕时,手术刀在月光下划出凄厉的弧光,笠原喉间迸出的京都腔调混着血沫:\"你杀不死战争……\"程墨白用枪管砸碎他另一只手,油墨滴进伤口的瞬间,突然想起老船夫竹篙劈开血浪的闷响,想起男孩蓝布带在江水中舒展成狰狞的鬼脸,想起南京城垣在火光中坍塌的轰鸣。

\"但我能杀死刽子手。\"他扣动扳机,笠原急忙躲避,他的眼镜骤然炸裂,在月光下缓缓洇开,滚筒继续转动,将真相的火焰印在《大公报》头版,三十万血字在油墨中永生。

排字架轰然倒塌的瞬间,程墨白看见老吴抱着校样冲向后门,滚烫的铅字如暴雨倾盆,砸得笠原的西装冒起青烟。这个曾将活人内脏称重的恶魔,在铅字雨中踉跄后退,手术刀坠地时发出清脆的悲鸣。

程墨白跃出后窗时,听见印刷机最后的轰鸣,油墨在滚筒间燃烧,火光照亮整条巷道。他摸出铁盒里的蓝布带,男孩的血渍在火光中化作紫金山地图,每道褶皱都藏着未过河学生的亡魂。

日军特务们裹挟着硝烟追来时,程墨白已消失在法租界迷宫般的巷口,当晨光染红长江时,汉口码头的\"哭墙\"上,多了一张带弹孔的《大公报》残页,标题在晨露里闪烁:\"南京,1937年12月13日-20日,三十万\"。

武汉法租界霞飞路口,梧桐叶在铅灰色天空下簌簌颤动,《大公报》号外被报童攥成皱缩的蝴蝶,油墨未干的\"三十万\"字样在汉口街头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