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上的血滴落在月璃衣襟上,尚未干涸,云逸已将她轻轻放在石碑前。他站起身时,体内灵力如江河改道,旧的脉络尽碎,新的流转尚未定型,却已能感知天地间最细微的波动。
他回头看了眼陈岩与林九,两人靠着残柱喘息,伤势未愈,灵力枯竭。他未发一言,只抬手一引,一道微光自掌心溢出,缠绕三人周身,形成薄如蝉翼的护层。下一瞬,脚下大地崩裂,整座大殿开始塌陷。
“走。”
他俯身将月璃背起,转身冲出废墟。身后石柱接连倒塌,黑雾翻涌,但那石碑却在崩塌中沉入地底,未留痕迹。众人踏着碎裂的青铜板疾行,直至冲出洞口,迎面而来的是一片灰白雾海,极东之地的边界。
雾外风平浪静,可刚踏出百步,天色骤变。
云层自四面八方汇聚,不是乌云,而是由纯粹灵力凝成的漩涡,层层叠叠压向中央。空气开始震颤,地面微微起伏,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呼吸。云逸将月璃放下,陈岩勉强支撑站起,林九扶着岩壁,目光紧锁前方。
风暴来了。
第一波冲击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至,灵力乱流如刀,刮过护体屏障,发出刺耳摩擦声。陈岩闷哼一声,嘴角溢血,旧伤崩裂。林九识海剧痛,跪倒在地,双手抱头。
云逸双目微闭,灵识铺展而出。新境之力让他能感知到风暴的脉动——并非全然混乱,而是以某种周期性节奏旋转,每三息为一周期,中间有半息的微弱间隙。他立刻传音:“月璃护中,林九靠左,陈岩贴我身后!”
话音未落,他已站定原地,双足微分,灵力自丹田涌出,不外放,反向内收,形成螺旋涡流。月璃强提灵力,双手结印,一道半透明屏障在团队外围成型。林九咬牙挪移,陈岩踉跄后退,紧贴云逸背脊。
风暴第二波袭来,狂暴之力撞击屏障,发出沉闷轰响。屏障剧烈波动,几近破碎,但因云逸引导众人灵力逆向旋转,卸去了大半冲击。陈岩喘息稍缓,林九神志稍清。
“稳住。”云逸低声道,声音穿透风声,清晰入耳。
第三波、第四波接连而至,间隔越来越短,强度节节攀升。月璃指尖发白,屏障出现细密裂纹。她知道再这样下去,不出十息,屏障必破。
云逸却在这时闭上了眼。
他不再依赖灵识探查,而是以心神去“听”风暴的节奏。那一瞬,他想起石碑上的字——“登极者,非在力,而在心”。他忽然明白,对抗这等天地之威,强行压制只会被碾碎,唯有顺应其势,借力而行。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划,灵力如丝,随风而动,竟与风暴的旋转方向短暂同频。那一瞬,周围压力骤减。
“月璃,调频。”
月璃一怔,随即会意。她不再强行维持屏障刚性,而是让灵力如水波般起伏,与风暴波动同步伸缩。屏障不再僵硬抵抗,反而像浮在浪尖的小舟,随波起伏,压力大减。
陈岩喘息渐稳,林九抬起头,眼中清明渐复。
云逸睁开眼,目光如电扫过风暴深处。在无数乱流交汇之处,他捕捉到一道细微的“静流带”——那是一条几乎不可见的通道,灵力波动平稳,方向直指雾海中央。它不宽,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且内里隐有撕裂纹闪现,稍有偏差便会引发连锁崩塌。
“有路。”他说。
“你怎么确定能走?”陈岩声音沙哑,带着疑虑。
“血梭。”云逸答。
他指尖一划,一滴精血自掌心渗出,融入灵力,凝成一枚细长血梭。他未掷出,而是以灵力托举,缓缓送入静流带边缘。血梭刚接触气流,四周乱流立刻躁动,数道灵刃袭来,却被云逸以剑气格挡。
血梭稳稳进入静流带,如舟行水面,平稳前行。数十丈后,消失于浓雾之中。
众人屏息。
片刻后,月璃闭目感应,眉头微动。她睁开眼:“血梭的灵波回来了,微弱,但完整。它带回一丝波动……很古老,不属于九极界的任何一道传承。”
“那是道痕。”云逸道,“纯粹的,未被污染的。”
“你要进去?”林九声音低沉。
“必须。”
“可我们撑不了太久。”陈岩指着屏障,“月璃已经到极限,我伤未愈,你也不可能一直维持这种状态。”
云逸未答,只看向月璃。她点头,声音轻却坚定:“我能再撑一炷香。”
云逸转身,面对风暴。他将残卷木匣取出,放在月璃手中:“若我未归,等风停。”
“你去哪?”月璃问。
“探路。”
他一步踏出,灵力不再外放,而是缠绕周身,如一层薄纱,随风而动。他没有强行突破,而是以极慢速度,侧身切入静流带。每一步都精准落在波动间隙,避开撕裂纹。
风暴在他身侧咆哮,却无法触及他分毫。
他行至五十丈,静流带依旧平稳。他回头,向三人打出一个手势——安全。
月璃立刻传音:“陈岩,准备跟上。林九,你断后,护住他左翼。”
陈岩咬牙站起,月璃将残卷收好,扶着他缓缓前行。林九紧随其后,识海虽痛,却强行保持清醒。
就在四人即将踏入静流带之际,云逸突然抬手,示意停止。
他盯着前方雾中某处,眉头微皱。
静流带的尽头,本应是雾海深处,可此刻,那里的空气出现了细微的扭曲——不是风暴造成的紊乱,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波动,像是空间本身被某种力量轻轻拨动。
他凝神细察,发现那扭曲并非偶然,而是有节奏的,每九息一次,如同呼吸。
“不对。”他传音,“静流带被人动过手脚。”
“什么意思?”月璃问。
“它是活的。”云逸道,“不是自然形成,是被‘养’出来的。”
“谁能做到?”林九声音微紧。
云逸未答。他缓缓抽出剑,剑身未出鞘,只以剑尖点地,灵力渗入地下。片刻后,他脸色微变。
地脉之下,有东西在动。不是机关,不是妖兽,而是一条沉睡的灵脉,正被某种外力牵引,周期性抽离灵力,注入风暴之中。
“这风暴……是阵法。”
“谁布的?”陈岩问。
“不知道。”云逸盯着那扭曲处,“但布阵之人,目的不是杀人,是筛选。”
“筛选?”月璃一怔。
“只有能感知静流带本质的人,才会被引向那里。”他指向扭曲点,“那是门,不是终点。”
众人沉默。
云逸深吸一口气:“我要再进一步。”
“太险。”月璃道。
“但我们没有退路。”
他再次迈步,这一次,速度更缓。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灵力的细微调整。他不再只是顺应风暴,而是在试探那扭曲点的反应。
当他行至静流带尽头,距离扭曲点仅十步时,异变突生。
那扭曲忽然扩大,形成一道竖立的裂口,宽不过尺许,深不见底。一股吸力传来,不强,却带着某种召唤意味。
云逸停步,右手握紧剑柄。
裂口中,传来一声极轻的鸣响,像是古钟轻震,又似琴弦初拨。
他左手缓缓抬起,指尖微颤。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急促传音:“云逸,屏障快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