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护卫不再犹豫,缓缓掀开了水晶棺材的顶盖。
晨光倾泻而入,照亮了孟婉颜素净的面容。
她的发丝依旧整齐,衣襟平顺,仿佛只是小憩了片刻。
族人们屏息凝神,目光落在她脸上,有惊叹,有惋惜,也有掩饰不住的探究。
孟家主的视线却像带着钩子,一寸寸扫过她的衣襟、袖口,甚至发间,像是在寻找什么藏起来的物件。
孟晚舟站在棺侧,指尖攥得发白。
他按灼其华的嘱咐,刻意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向祭拜礼仪,高声道:“感念姑姑一生磊落,虽蒙冤多年,终得归乡。请族中子弟按辈分上前,为姑姑敬香。”
族人们依言上前,焚香叩拜,流程井然有序。
孟家主几次想借故靠近棺材细看,都被孟晚舟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大长老坐在主位上,见祭祀总算按规矩进行,脸色稍缓,看向孟晚舟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
院门外的灼其华静静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温安宁低声道:“看来暂时稳住了。”
“只是暂时。”灼其华淡淡道,“猎物总会耐不住性子。”
话音刚落,祠堂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兵刃碰撞的脆响。
一名护卫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家主!不好了!祝家、慕家还有……还有桃家的人闯进来了!”
“什么?”孟家主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厉色,“他们好大的胆子!敢闯我孟家祠堂!”
大长老也霍然起身,拐杖重重顿地:“岂有此理!传我令,给我打出去!”
祠堂前瞬间乱作一团,孟家护卫拔刀相向,族人们惊慌后退。
祝烈带着祝家好手率先冲破院门,朗声道:“孟家主好大的架子!祭祀这么大的事,竟不通知我等,莫非是想独吞宝藏线索?”
慕家主紧随其后,折扇遥指水晶棺材:“孟家藏着魔后遗体搞祭祀,到底是为了缅怀,还是为了寻宝,不妨让江湖同道评评理!”
人群中忽然挤出桃明远的身影,他身后跟着桃冶明,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院门外,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等只是想看看,孟家究竟要耍什么花样!”
三大家族的人蜂拥而入,瞬间将祠堂前的空地占满。
孟家护卫虽奋力抵抗,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很快被逼得连连后退。
孟家主又惊又怒:“你们联手闯我孟家,就不怕江湖人耻笑?”
“耻笑?”祝烈狞笑一声,“等我们拿到宝藏线索,谁还敢耻笑?”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即将大打出手之际,慕家主忽然皱起眉头,看向院门外:“不对……那魔徒呢?”
众人这才猛然惊觉——方才还站在院门外的灼其华,不知何时竟没了踪影。
温安宁与阿妩依旧站在原地,神色平静,仿佛早已料到。
孟诗瑶看向两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孟家主心头咯噔一下,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下意识地看向水晶棺材,又看向乱哄哄的三大家族,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一切,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
“找!给我找!”孟家主厉声喝道,“把灼其华找出来!”
可祠堂内外翻了个遍,别说灼其华的人影,连一丝气息都没留下。
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祝烈不耐烦地踹开一名孟家护卫:“装神弄鬼!我看他是怕了,早就跑了!”
慕家主却没这么乐观,他盯着温安宁,折扇轻摇:“温姑娘,你家公子去哪了?”
温安宁淡淡一笑:“我家公子要去哪,何必向你报备?倒是你们,擅闯孟家祠堂,就不怕坏了规矩?”
“规矩?”桃明远忽然开口,目光阴鸷,“等拿到宝藏,规矩就是我们定的!”
他说着,竟直接朝水晶棺材冲去:“先搜了这棺材再说!”
“敢动我姑姑遗体,找死!”孟晚舟怒喝一声,拔剑迎了上去。
刀剑相击的脆响刺破祠堂的肃穆,一场混战正式爆发。
水晶棺材在乱战中被撞得摇晃,棺内孟婉颜的衣襟微微颤动,仿佛在无声地嘲讽这场因贪婪而起的闹剧。
………
孟家祠堂的混战声被晨风吹散在半空时,灼其华已出现在断魂崖的入口。
崖边的风裹挟着碎石呼啸而过,卷起他玄色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抬头望去,陡峭的崖壁如刀削斧凿,仅一条狭窄的石阶蜿蜒向上,尽头隐没在云雾里——那里正是桃明远设下埋伏的地方。
按照与嫣红约定的暗号,他在崖底的老松树下摸到了一块刻着三角印记的石头。
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石面,上方便传来隐约的对话声。
“……那魔徒定是不敢来的。”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笃定,是桃家的二族老,“孟家祠堂那边闹得那么凶,他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管这里的事?”
桃夭夭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会来的。”
“哼,来了也是送死。”二族老冷笑,“家主在崖顶布了天罗地网,别说他一个魔徒,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你且等着,等他一到,咱们就……”
后面的话被风声吞没,灼其华却已听清。他指尖在石壁上轻轻一叩,三道黑影从暗处闪出,正是嫣红带着的暗卫。
“按计划行事。”他低语一声,足尖轻点,身形如飞燕般掠上石阶。
崖顶的平台上,桃夭夭背对着入口站着,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碎裂的玉佩。
风掀起她的发丝,露出苍白的侧脸。二族老站在她身侧,目光警惕地盯着石阶方向,腰间的弯刀隐隐出鞘。
“我说了,他不会来的。”二族老又开口,语气带着催促,“不如咱们先下去,免得家主等急了。”
桃夭夭没有动,目光望着云雾深处,声音轻得像叹息:“再等等。”
她心里矛盾得厉害。
一方面,她盼着灼其华永远不要出现在这里,盼着他能平安脱身;可另一方面,弟弟还在桃明远手里,她又不得不等在这里,等这场注定惨烈的对决。
风忽然变了向,卷起一股熟悉的气息。
二族老脸色骤变,猛地转身:“谁?!”
桃夭夭浑身一僵,缓缓回头。
石阶尽头的云雾里,一道玄色身影缓步走出。
晨光穿透云层,在他身后勾勒出金色的轮廓,玄衣被风吹得张扬,却掩不住他眼底的平静。
是灼其华。
他真的来了。
“你……”桃夭夭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你怎么来了?”
灼其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掠过她攥紧玉佩的手,最终定格在她眼底的慌乱与担忧上。
“我说过,会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桃夭夭的心湖,激起千层浪。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看着他身后空无一人——他竟是独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