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龙江,横亘于大夏南北的天然分界线。
河水湍急,波涛汹涌,自古便是天堑。
然而此刻,这道天堑之上,旌旗蔽日,战船如织。中原王朝的庞大舰队,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渡江南下。
征南大元帅雷洪,身披亮银甲,手扶佩剑,屹立在旗舰的船头。
江风吹得他身后的大纛“雷”字旗猎猎作响。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古井无波,唯有眼神,锐利如鹰。
“报——”一名传令兵飞奔而来,“启禀元帅,东路偏师已于昨日夜间秘密渡河,正向敌军侧后方穿插!西路水师已封锁‘定海港’,断其海上通路!”
“好!”雷洪点了点头,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南岸。那里,便是南境防线的核心——镇南关。
镇南关,如同一头巨大的钢铁猛兽,匍匐在两山之间,扼守着通往南境腹地的唯一官道。
关墙高大坚固,箭楼林立,旌旗招展,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南越大都督岳歧山,亲率十万精锐,在此镇守。
“元帅,敌军防备森严,强攻恐怕伤亡不小。”副将忧心忡忡地说道。
雷洪冷哼一声:“伤亡?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陛下将五十万大军交到老夫手上,不是让老夫来这里望江兴叹的!陛下要的,是胜利!”
他大手一挥,声音如同炸雷:“传我将令!全军登岸,安营扎寨!将投石车、攻城弩、冲车,都给老夫推到阵前!三日后,总攻镇南关!”
“喏!”
随着雷洪一声令下,数十万大夏士卒如同潮水般涌上南岸,一座座营寨拔地而起,连绵十里,气势恢宏。
无数巨大的攻城器械被缓缓推向阵前,那狰狞的钢铁巨兽,让关墙上的南越守军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三日后,进攻的号角吹响。
“咚!咚!咚!”
沉重的战鼓声中,数以百计的投石车发出了怒吼。巨大的石块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划过一道道死亡的弧线,狠狠砸在镇南关的城墙上。
碎石飞溅,烟尘弥漫。城墙上,不断有南越士兵被巨石砸成肉泥,或被震落城下。
“放箭!放箭!”
岳歧山在城头之上,面色沉凝,大声指挥着。
“嗖嗖嗖!”
箭矢如蝗,铺天盖地,从关墙上倾泻而下,与下方大夏军阵中射出的箭雨,在空中交织成一片死亡之网。
惨叫声,哀嚎声,兵器碰撞声,响彻云霄。
大夏的士卒们举着巨大的盾牌,推着冲车,冒着箭雨和滚木礌石,悍不畏死地冲向城门。战争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的白热化阶段。
岳歧山确实是一员良将,他指挥若定,调度有方。南越军虽然士气不高,但在他的严令之下,依旧拼死抵抗。镇南关就如同一块坚硬的骨头,雷洪连攻两日,除了丢下数千具尸体,竟是寸步未进。
“元帅,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副将看着不断被抬下阵地的伤兵,焦急万分。
雷洪看着坚不可摧的关隘,眉头也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再拖下去,军心士气都会受损。
他沉声问道:“石破军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话音刚落,一名斥候飞马来报:“报!元帅!石将军急信!”
雷洪一把抢过信,打开一看,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好!好一个石破军!真是没让陛下和老夫失望!传令下去,今夜三更,全军发动总攻!”
……
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镇南关后方,三十里处,有一座巨大的军营,这里是镇南关守军的粮草和军械重地,由一名胡文雍的亲信将领率领五千人马看守。
此刻,军营内一片寂静,只有巡逻的士兵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走过。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军营四周的黑暗中,无数双眼睛,正像狼一样,死死地盯着他们。
雷豹趴在草丛里,嘴里叼着一根草根,身边是数百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山寨好手和义军。
“头儿,时间差不多了。”独眼龙小声提醒道。
雷豹吐掉草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兄弟们,咱们给胡文雍那老贼,送一份大礼的时候到了!记住石将军的交代,只放火,不恋战!点完就跑!”
他猛地一挥手。
“嗖!嗖!嗖!”
数百支绑着浸油火种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如同流星雨一般,射入军营。
这些火箭的目标,不是兵舍,而是堆积如山的粮草垛和存放火油、桐油的仓库。
“轰!”
火油仓库第一个被引爆,冲天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半个夜空。
紧接着,粮草大营也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眨眼间便形成了一片火海。
“走水啦!敌袭!”
整个南越军营瞬间炸了锅。士兵们从睡梦中惊醒,乱作一团。救火的,找兵器的,呼喊的,哭嚎的,乱成了一锅粥。
而雷豹等人,早已趁乱退回了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镇南关的城墙上,岳歧山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后方那冲天的火光,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不好!粮草大营!”他脸色煞白,瞬间明白了一切。
“咚咚咚咚——!”
也就在这时,关下,大夏军的战鼓声,如同催命的魔音,骤然响起。
“杀啊——!”
喊杀声震天动地,无数的大夏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向着镇南关发起了最猛烈的总攻。
“稳住!都给我稳住!”岳歧山强压着内心的惊骇,嘶声大吼。
然而,军心已乱。
后方粮草被烧,意味着他们成了孤军,断了补给。这个消息,比任何攻城器械都更具杀伤力。
更让他们绝望的,还在后面。
“南境的兄弟们听着!
你们的伪王胡文雍,早已众叛亲离!
他杀害忠良,软禁陈青源老先生!
他倒行逆施,屠戮乡里!
你们的家人,正在家乡盼着你们!
当今陛下有旨,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打开城门,既往不咎,还可官复原职,赏田赏地!”
“想想你们的父母妻儿!你们愿意为这样一个不仁不义的叛贼卖命吗?”
大夏军阵中,数百名大嗓门的士兵,用南境的方言,一遍遍地高喊着。
与此同时,无数的“箭信”也射上了城头。上面不是什么劝降书,而是一封封简单的“家书”。
“儿啊,家里都好,皇帝陛下派来的王师,秋毫无犯,还给我们分了粮食,你莫要再为那胡贼卖命了,快回家吧!娘想你!”
“二狗哥,你还记得村口的李寡妇吗?她的儿子就因为说了句王爷的坏话,就被抓去砍了头!你快跑吧!这天,要变了!”
这些用最朴实的语言写成,甚至还带着错别字的“家书”,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进了每一个南越士兵的心里。
他们中的许多人,本就是被强征入伍的农夫,家中也有亲人,也听过胡文雍的暴行。
此刻,前有强敌,后无粮草,耳边听着故乡的呼唤,手中的兵器,瞬间变得重若千斤。
军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我不打了!我要回家!”一名年轻的士兵扔掉长矛,哭喊着向城下跑去。
“砰!”
他身后的督战队长官一刀将他砍倒在地,厉声喝道:“谁敢后退,杀无赦!”
然而,他的威吓,却引爆了更大的哗变。
“他娘的!弟兄们,咱们是来保家卫国的,不是给胡文雍当炮灰的!反了!”一名什长怒吼一声,挥刀砍向了那名督战官。
“反了!开城门!迎王师!”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一个人的反抗,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
关墙之上,南越士兵们纷纷调转刀口,砍向那些胡文雍的死忠亲信。
内乱,在最关键的时刻,爆发了!
岳歧山看着眼前这失控的一幕,一口鲜血喷出,仰天长叹:
“王爷啊王爷,你输的,不是北方的五十万大军,而是这南境的人心啊……”
“轰隆——”
沉重的镇南关城门,在内应的帮助下,缓缓打开。
雷洪一马当先,高举长剑,怒吼道:“将士们!随我杀进关去!活捉岳歧山!”
“杀!”
大夏的铁骑,终于踏过了这道南境最后的屏障,势不可挡地,涌向了那片富庶而又混乱的土地。
雷洪站在被鲜血染红的关墙上,看着四散奔逃的南越溃兵和那些跪地请降的士兵,心中感慨万千。
他知道,这场战争,从陛下写下那篇《告南境书》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赢了。
所谓的百万雄师,所谓的攻城拔寨,都不过是为这最后的胜利,画上一个句号而已。
南境的天,终于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