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眼底的笑意更浓,却没再逗她,只拿起一块杏仁酥慢慢嚼着,目光落在她纤长的侧影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缱绻。
“明日要带司农令去落水村?”他忽然开口,语气比刚才正经了些。
顾汐汐这才转过身,点头道:“嗯,圣上特意派了人来记录红薯和土豆的生长情况,总得好好准备。”
“我明日恰好无事。”沈砚之放下手里的点心,指尖在桌上轻轻一点,“不如我陪你同去?”
顾汐汐愣了愣:“你去做什么?”
他挑眉,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落水村那边我熟,路况比你们清楚。再说,那几位司农令都是老学究,脾气古怪得很,有我在,或许能帮你应付一二。”
这话倒是不假。沈砚之虽不是官场中人,却因着家中长辈的关系,与朝中不少官员打过交道,论起周旋的门道,确实比她这个只懂经营铺子的女子强些。
只是……单独和他同行,顾汐汐心里难免有些不自在,指尖绕着帕子,小声道:“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沈砚之笑得坦荡,“左右我也是闲着,去看看你说的红薯土豆长什么样,顺便……”他拖长了语调,目光落在她脸上,“沾沾你的光,看看圣上都惦记的好东西。”
最后那句又带了几分玩笑,顾汐汐却没再反驳。不知怎的,听他说要同去,心里竟隐隐生出些期待来。她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羽毛:“那……明日辰时,我在铺子门口等你?”
“好。”沈砚之应得干脆,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大多是沈砚之问些铺子的事,顾汐汐一一答了。夕阳渐渐沉下去,铺子里点起了灯笼,暖黄的光晕裹着杏仁酥的甜香,把气氛烘得格外柔和。
沈砚之起身告辞时,顾汐汐送到楼梯口。他走到楼梯拐角,忽然回头看她,月光恰好从檐角漏下来,落在他眉眼间,添了几分温润。
“汐汐,”他唤她的名字,声音比往常低了些,“今日传旨,你定是受了惊吓。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不必独自扛着,我……”他顿了顿,似是在斟酌词句,最后只道,“我总在的。”
顾汐汐的心猛地一颤,望着他认真的眼神,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他这才转身下楼,脚步轻快,走到门口时还回头冲她挥了挥手,那身影很快便融进了巷口的暮色里。
顾汐汐站在原地,手还扶着冰凉的栏杆,心里却暖烘烘的。顾花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凑到她身边笑道:“小姐,沈公子对你可真上心。”
顾汐汐被她说得脸热,拍了她一下:“别乱说。”可嘴角那抹抑制不住的笑意,却暴露了她的心思。
夜色渐浓,铺子里的伙计领了赏钱,个个喜气洋洋地谢了恩,干活也更有劲头了。顾花月把银子分完,回来时见顾汐汐正对着桌上剩下的杏仁酥发呆,便打趣道:“小姐要是爱吃,明日我再去买些?”
顾汐汐摇摇头,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想起沈砚之方才的眼神,想起那句“我总在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软的,暖暖的。
或许,明日的落水村之行,会比想象中更有趣些。她这样想着,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次日天刚蒙蒙亮,顾汐汐便起了身。顾花月早已备好了素色的棉布衣裙,领口绣着几缕淡青的缠枝纹,既不失体面,又方便田间行走。
“小姐,沈公子怕是快来了,我去前堂看看。”顾花月替她理了理鬓发,眼底藏着笑意。
顾汐汐刚点头,就听见铺子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走到窗边往下看,沈砚之正站在晨光里,身上换了件利落的藏青短打,手里牵着两匹温顺的马,晨光落在他肩上,竟比往日多了几分烟火气。
“沈公子倒是准时。”顾汐汐下楼时,忍不住笑道。
沈砚之抬眼望过来,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一瞬,随即弯起嘴角:“总不能让顾姑娘等我。”他把其中一匹马的缰绳递过来,“这马性子稳,路上好走。”
两人并肩出了巷口,晨光透过枝叶洒在青石板路上,落下斑驳的光影。马蹄声清脆,偶尔有早起的摊贩打招呼,沈砚之随口应着,熟稔得像是住了多年的老街坊。
“你常来这一带?”顾汐汐忍不住问。
“前两年在附近住过一阵。”沈砚之侧头看她,“那时候常看见你铺子门口的灯笼,夜里亮得很。”
顾汐汐心里一动,想起那些独自守着铺子算账的夜晚,原来竟有人留意过那盏灯。她垂眸看着马颈上的鬃毛,轻声道:“那时候总担心账目算错,常常到后半夜才歇着。”
“现在不一样了。”沈砚之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有了红薯土豆,往后日子只会更亮堂。”
他说得直白,顾汐汐却听得心头一暖。正想接话,却见前面路口停着辆马车,三个穿着官服的人正等在那里,想必就是司农令派来的官员。
沈砚之见状,放缓了马速:“我先去打个招呼,你随后跟上便是。”
他翻身下马,走到马车旁与人说话。顾汐汐远远看着,见他应对自如,几句话便让那几位面露笑意,心里暗暗佩服——果然如他所说,有他在,确实省心不少。
待她走近时,为首的官员已经拱手笑道:“顾姑娘,久仰。沈公子早已跟我们说过红薯土豆的事,今日得见,实在幸会。”
顾汐汐连忙回礼,心里却明白,这声“久仰”,多半是看在沈砚之的面子上。
一路往落水村去,沈砚之总能找到些话头,既不让气氛冷着,又避开了官场那些绕弯子的虚礼。顾汐汐偶尔插几句话,竟也不觉得拘谨。
快到村口时,远远就看见村长带着几个村民候在路边,想必是昨日派去的人传了话。村民们穿着浆洗得发白的衣裳,脸上带着些紧张,见了马车便要下跪,被顾汐汐连忙拦住。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她笑着道,“几位大人是来看看红薯长得怎么样,大家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不用拘束。”
村长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搓着手笑道:“都安排好了,地里的活儿都停了,就等着贵人查看呢。”
沈砚之在一旁道:“不必停活儿,该浇水的浇水,该除草的除草,自然些才好。”他看向那几位官员,“大人想看的,不就是最真实的长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