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树冠层移动,陈奎走在前面,选的都是最粗壮的树枝,脚步轻得几乎听不到声音。
科林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剪刀,遇到挡路的细枝,会小心翼翼地剪断,避免树枝晃动发出声音。
他们的速度很慢,一个小时只走了一公里,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走了大约三公里,陈奎突然停了下来,身体猛地绷紧,右手按在了腰间的环首刀上。
“不对劲。”
他的声音发颤,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前面给我的危险感越来越强,像是无数根针在扎我的皮肤。”
科林也停下脚步,顺着陈奎的目光看去。
前面的树冠层突然变得稀疏起来,露出一片空旷的区域,远处能看到一片灰色的屋顶, 那就是他们的目标——云栖山庄。
但在空旷区域的边缘,他看到了几根细细的线,缠绕在树枝之间,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是传感器。”
科林的瞳孔缩了缩,他从怀里掏出望远镜,仔细观察那些线。
“应该是震动传感器,只要树枝晃动超过一定幅度,就会触发警报。”
他放下望远镜,又看向地面。
“地面上也有,你看那片草丛里,有红色的小点在闪,是红外传感器的指示灯,看那样子应该是军用型号,灵敏度很高,连体温都能探测到。”
陈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起来,他能感觉到,那些传感器像一张无形的网,把山庄周围围得严严实实。
“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他不甘心的咬了咬牙道。
“再走一步,就算不碰断树枝,体温也会被红外传感器发现。”
科林也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这山庄的防御会这么严密,当即试探的问道。
“那我们回去?”
陈奎摇了摇头,看向西边道。
“回去的路也被各种传感器覆盖了,我们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没注意,运气好没被发现。”
“现在想退回去,应该没那好运...已经晚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眼神突然亮了一下。
“等等,你看西边,那里有一条河。”
“雨季的时候河水应该会涨,我们要是能从河里潜过去,说不定能避开地面的传感器。”
科林顺着陈奎的目光看去,西边果然有一条河,河水在雨林里蜿蜒,像一条银色的带子。
“但现在不是雨季,河水很浅,而且水流慢,很容易被发现。”
“等。”
陈奎的目光坚定。
“缅国的雨季还没完全结束,最多一周,肯定会有一场暴雨。”
“暴雨会让河水涨起来,水流变急,还能掩盖我们的动静。”
“到时候,我们从河里潜过去,直接到目标附近的河岸边,只有暴雨才能让传感器出现盲区, 水流会干扰震动传感器,雨水会掩盖红外信号。”
科林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两人从树冠上爬下来,找了一个隐蔽的山洞,暂时躲了起来。
接下来的五天,他俩每天都会潜入河边观察,等待暴雨的到来。
陈奎每天都会练一会儿功,保持身体的灵敏度。
科林则会用望远镜观察山庄周围的传感器的大概分布,把能发现的每个传感器的位置都记在脑子里,尽量描绘成一张更详细的地图。
第六天早上,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像墨汁一样泼在天上。
陈奎走出山洞,抬头看了看天,深吸一口气道。
“终于等到了。”
果然没过多久,暴雨就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树叶上,发出 “噼里啪啦” 的响,河水很快就涨了起来,原本清澈的河水变得浑浊,水流也急了起来。
“走!”
科林扛起帆布包,率先向河边跑去。
陈奎紧随其后,两人的衣服很快就被雨水打湿,冰冷的雨水顺着衣领往下流,但他们丝毫不在意。
到了河边,科林拿出潜水面罩,递给陈奎一个,自己也戴上。
潜水面罩的橡胶紧贴着面部,呼吸管伸出水面,刚好能让他们在水下呼吸。
两人检查了一下装备,确认压缩干粮和水壶都用防水油布裹好了,然后对视一眼,同时跳入河中。
河水很冷,湍急的水流一下子就把他们冲了出去。
陈奎屏住呼吸,身体尽量贴近河底,双手和双脚轻轻划水,控制着方向。
科林跟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匕首,随时准备割断可能遇到的水草。
他们的速度很快,河水带着他们向山庄的方向流去。
陈奎的耳朵贴在水面上,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隐约的警报声 , 应该是雨水触发了地面的某些传感器。
但暴雨的声音太大,那些警报声很快就被淹没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俩看到了河岸边的一片开阔地, 那里离目标已经不到一公里。
陈奎做了个手势,科林点点头,两人同时浮出水面,摘下潜水面罩,大口地喘着气。
“就是这里。”
科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向不远处的山庄。
山庄的轮廓在雨雾里很模糊,但能看到周围有高高的围墙,围墙上似乎还有摄像头。
陈奎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能感觉到,这里的危险感比之前任何地方都要强,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皮肤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不能再往前走了。”
他低声说道。
“前面的探测器太密了,我感觉就算是一只苍蝇飞过去,都会被发现。”
科林也脸色凝重,他看向地面,雨水冲刷着泥土,露出了一些金属的小点 。
那是震动传感器的探头,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地面上,连一条缝隙都没有。
他又看向围墙的方向,围墙上有红色的灯光在闪,应该是红外传感器在工作。
“那我们退回去?”
科林问道,这两月他俩已经无数次失败后退回,这句话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
陈奎摇了摇头,脸色苍白道。
“退不回去了。”
他指了指身后的河流。
“暴雨已经开始小了,河水很快就会退下去,到时候我们再走水路,肯定会被发现。”
科林的心当即就沉了下去,他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山坳,山坳里有一个陷坑 。
陷坑是雨水冲刷形成的,坑口被树叶掩盖着,看起来很是隐蔽。
“先躲到那个陷坑里去。”
他拉了一把陈奎。
“等暴雨停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山坳那里,掀开树叶,跳进了陷坑。
陷坑大约两米深,坑底很窄,只能容纳两个人蜷缩着。
他俩刚跳进陷坑不久,暴雨就停了,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金色的阳光洒在雨林里,把地面的水洼照得亮晶晶的。
陈奎靠在坑壁上,大口地喘着气,他的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又冷又重。
他摸了摸腰间的水壶,还好,水没漏出来。
科林则坐在坑底,拿出防水地图,试图找出一条退路,但地图上标注的路线,此刻都被传感器覆盖了。
“我们被困住了。”
科林放下地图,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陈奎没说话,只是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内心的焦虑。
但那密密麻麻的危险感始终萦绕在他的周围,让他无法放松。
他知道,他们现在进不得,退不走,只能被困在这个陷坑里,等待未知的命运。
陷坑里的第一天,阳光还能透过坑口的树叶照进来几缕,在潮湿的泥土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奎靠在坑壁上,用匕首割下一块压缩干粮,递了一半给科林。
干粮已经被雨水浸得有些发软,咬在嘴里,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省着点吃,我们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
陈奎的声音很沙哑,他喝了一口水壶里的水,只敢小口 喝,水壶里的水不多了,最多只能支撑三天。
科林接过干粮,慢慢嚼着,他的脸色很难看,金发上还沾着泥土,原本干净的潜行服现在又脏又破,沾满了泥浆。
他靠在坑壁上,抬头看向坑口,树叶在风里轻轻晃动,偶尔能看到几只小鸟飞过,但看不到一个人影。
“你说,曼森会不会来找我们?”
科林突然问道。
陈奎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自嘲。
“曼森只认任务和金钱,从不认人。”
“我们要是完不成任务,他只会派下一个杀手来,不会管我们的死活。”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而且,我们现在连对讲机都没带,他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哪里。”
科林沉默了,随后他掏出望远镜,爬到坑口从缝隙里往外看。
远处的山庄静悄悄的,看不到巡逻的人,但他知道,那些传感器肯定还在工作,像无数双眼睛一样盯着周围的动静。
他甚至能看到围墙上的红色指示灯在闪烁,那是红外传感器在扫描,每一次闪烁,都像在提醒他们,这里是死亡禁区。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来。”
科林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悔。
他做杀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过,还被困在一个小小的陷坑里,连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陈奎没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开始运气。
他练的是家传的功夫,讲究 “以气养身”,就算几天不吃饭,只要能运气,就能保持一定的体力。
他的手指轻轻按在丹田处,慢慢调整呼吸,试图驱散身体里的寒意和疲惫。
陷坑里的日子过得很慢,白天的时候,他们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大幅度动弹, 生怕震动会触发地面的传感器。
只有到了晚上,周围彻底安静下来,他们才敢小声说话,或者探头看看外面的动静。
第三天的时候,压缩干粮吃完了。
陈奎把最后一块干粮掰成两半,递给科林。
“分了吧,吃完这顿,就只能靠雨水和野果了。”
科林接过干粮,手指有些发抖,他慢慢嚼着,眼睛盯着坑口的天空,眼神空洞。
“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他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陈奎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知道,科林虽然是个老牌杀手,但内心深处还是很怕死的。
他自己也怕死,但他更怕的是死得不明不白,他还有家人要照顾,虽然家人都在米酱,但他答应过母亲,一定会回去。
“不会。”
陈奎终于开口,声音坚定道。
“我们再等等,等到再次出现暴雨天气,说不定能找到机会出去。”
但现实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残酷,暴雨一直没有,而且第四天的时候,水壶里的水也喝完了。
他们只能靠晚上出去弄些树汁和偶尔的小雨来解渴,但这点水远远不够,两人很快就开始口干舌燥,嘴唇裂出了血口子。
科林的状态越来越差,他开始发烧,脸颊通红,呼吸急促。
陷坑里的空气很潮湿,滋生了很多细菌,他腿上被树枝划伤的伤口开始化脓,红肿得厉害。
“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陈奎看到科林的伤口,皱了皱眉。
他拿出匕首,用衣角擦了擦刀刃,然后点燃了一根枯枝,把匕首放在火上烤了烤,消毒,他们白天不敢生火,只能晚上偷偷点一根,但很快就会灭掉。
科林咬着牙,任由陈奎用匕首挑破化脓的伤口,黄色的脓水流了出来,带着一股恶臭。
陈奎用自己相对干净的衣角擦去脓水,又从帆布包里掏出一点草药,那是他出于职业习惯,之前在雨林里采的,有消炎的作用。
他把草药嚼烂,敷在科林的伤口上,然后用纤维绳轻轻包扎好。
“谢谢。”
科林低声说,声音很虚弱,他真的很感谢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陈奎也没有放弃他。
陈奎摇了摇头,靠在坑壁上,闭上眼睛。
他也很累,几天没吃东西,加上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他的体力已经快透支了。
但他不敢放松,他知道,只要一放松,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