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庆见氛围彻底被带偏，蘑菇给米酱带来的“高温”也被关键和方响给降了下来，适时地开口，用他那一贯冷静理性的声音，将话题转移到此次访问的核心目标之一上。
“艾克总统，关于我们之前提出的，用贵方部分被羁押的情报人员，交换林默同志遗体和陈阿福的事宜，不知贵方经过内部讨论，考虑得如何了？”
“我方希望能在本次访问期间，达成一个明确的共识。”
提到这件事，艾克勉强从蘑菇带来的挫败感中挣脱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一些，示意腊斯克来具体回应。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情绪。
腊斯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和情绪，脸上恢复了职业外交官的严肃，沉声道。
“对于贵方提出的交换事宜，我方基于人道主义精神和推动双边关系良性发展的考虑，原则上是同意的。”
他先扣了顶高帽子，然后话锋一转，提出了己方的条件。
“经过我方相关部门严谨的评估和核对，我们要求贵方释放目前被贵方扣押的共计60名我方情报人员，作为交换林默遗体和陈阿福的条件。”
这个数字是他们内部反复争论后确定的，也是为了后面的讨价还价，既不能显得太弱势，又不能说的太多导致谈判破裂。
希望能在找回面子和实际利益之间取得平衡。
关键听完，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又掏了掏耳朵，仿佛里面永远有掏不完的东西，然后露出一副“就这？小事一桩啦”的表情，大咧咧地一挥手。
“六十个人喔？安啦安啦，没问题啦！我们一向讲话算话，一口唾沫一颗钉的啦！”
他表现得极其爽快，仿佛释放六十个米酱精锐情报人员就像扔掉六十个空瓶子一样简单。
然而，他紧接着话锋一转，伸出两根戴着硕大金戒指的手指，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那金光几乎要闪瞎所有人的眼睛。
“不过呢，在具体执行的时候哦，我们也有两个小小的要求啦，希望贵方可以配合一下下哦～”
米酱众人还在为关键都不还价这么好说话感到奇怪时，没想到还有反转。
这就对了吗，是那个味了。
艾克心里那刚平复下去的不祥预感再次猛地升起，而且比之前更加强烈。
他警惕地盯着关键那两根手指，沉声问道。
“什么要求？”
他刻意忽略了“小小的”这个形容词，“经验”告诉他，从这家伙嘴里说出来的“小小”，往往意味着天大的麻烦。
关键坐直了身体，虽然那身亮紫色西装和花衬衫依旧滑稽，但他此刻的眼神却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和坚定，和他之前的玩世不恭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缓缓地开口说道。
“第一，林默同志的遗体，在移交过程中，必须由我方人员，覆盖上复兴军的战旗！他必须以英雄之礼，风风光光地迎回家！”
“第二，陈阿福，我方要求贵方必须确保其人身绝对安全，健康状况良好，并在移交时，给予其符合其身份的相应高规格待遇，确保其尊严！”
这两个要求如同两颗重磅炸弹，瞬间在办公室内引爆，连关键一贯的腔调变了都没人注意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麦科恩第一个拍案而起，脸色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他伸手指着关键，手指都在颤抖。
“林默是窃取我们最高核心机密的间谍！是罪犯！陈阿福是他的同伙，是协助逃犯、危害米酱安全的帮凶！”
“覆盖战旗？给予英雄待遇和高规格交接？这简直是荒谬！”
“这把我们米酱的法律和尊严置于何地？！这让我们如何向国民、向义会交代？！”
他浑身发抖，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艾克满意的看了眼麦科恩，随后靠回椅背上。
方响面对麦科恩的暴怒，脸色丝毫未变，只是冷冷地接口，声音如同罗荒野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凉意。
“麦科恩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和态度。”
“在我们复兴军看来，林默同志的行为，是为了维护地区乃至全球的战略平衡，防止某些国家滥用终极武力。”
“他的牺牲，重于泰山，他的功绩，不容玷污！至于陈阿福，他的情况我们自有判断，无需贵方置喙。”
他稍微停顿，目光扫过艾克和腊斯克，语气里的威胁意味毫不掩饰。
“如果贵方连给予牺牲英雄最后一点体面，连保证被交换人员基本尊严这点诚意都没有，那么很遗憾，这次交换事宜就此作罢，我们即刻便会离开。”
“不过，请贵方放心，我们会将贵方断然拒绝交换我方英雄遗体、并坚持污名化我方人员的‘坚定立场’，如实且详尽地告知国际社会。”
“我相信，尤其是那些此刻仍在世界各个角落，为了某些国家的利益而冒着生命危险‘辛勤工作’的海外人士，一定会对此‘深表理解’和‘倍感欣慰’。”
这话里的威胁，几乎已经摆在了台面上。
米酱在全球布下了庞大的情报网络，那些外派的情报人员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一旦失手被擒，米酱不仅无法营救，甚至连争取他们死后遗体回国安葬，维护他们基本尊严都做不到。
反而会给他们扣上“罪犯”的帽子，那将会对米酱海外情报体系的士气造成何等毁灭性的打击？
以后还有谁会愿意为这样的正负卖命？
“无耻啊，颠倒黑白属于是...”
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的克莱恩，此刻不得低声向艾克提醒，因为，他代表的势力和米酱在某些事情上利益是共同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道
“总统先生，复兴军这是赤果果的阳谋。”
“他们算准了我们承受不起这个舆论代价，更承担不起海外情报体系人心涣散的后果。”
“我们…没有太多选择。”
艾克的脸色已经从铁青转向了灰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感觉心脏一阵阵绞痛。
他当然明白克莱恩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可是这口气实在太难咽下了！
刚刚在蘑菇的战略威慑上被对方无视加打脸，现在在谈判上，又要被对方用这种手段拿捏，逼着他们承认对方定义的“英雄”，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他能怎么办？艾克痛苦的闭上眼睛。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办公室变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
双方就这两个“小小”的要求展开了激烈至极的唇枪舌剑。
米酱方面，腊斯克试图从国果际法惯例和所谓“程序正义”的角度进行辩解。
麦克纳则强硬的表示这关乎米酱威信，绝不能退让。
麦科恩更是几次情绪“失控”，几乎要破口大骂。
而复兴军这边，关键充分发挥了他那口地道的腔调和混不吝气质的优势，时而摆出一副“你们怎么这么不通人情”的无辜状。
时而胡搅蛮缠，把米酱的逻辑绕进死胡同，时而又突然变得极其严肃，引经据典强调“英雄不容亵渎”。
方响和孟庆则在一旁默契配合，一个负责冷冰冰地陈述利害关系，施加压力。
一个负责看似理性地分析利弊，实则将米酱的退路一条条堵死。
谈判一度陷入僵局，气氛降到了冰点。
可事实是米酱这边真不敢就这么让三人离开。
最终，在经过一番极其“友好”且“充分”的协商，艾克几乎要虚脱，米酱一众高官精神也濒临崩溃的边缘。
米酱这边不得不极其憋屈地捏着鼻子，同意了复兴军的全部要求。
作为“补偿”，或者说为了给米酱一个勉强能下的台阶，孟庆“无比慷慨”地表示，用于交换的米酱情报人员人数，就按照米酱最初提出的60人执行。
关键和方响也很是“大度”的表示，不再就此进行任何讨价还价。
当这份口头协议最终艰难达成的瞬间，艾克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他瘫靠在高背椅里，额头上满是虚汗，眼神黯淡无光，只是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腊斯克去处理后续的细节安排和协议文本拟定。
他怔怔地望着屏幕上已经消失、只存在于记忆和档案胶片里的蘑菇云，心里已经没有一丝一毫成功的喜悦。
只有无尽的疲惫、屈辱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这场精心准备的会晤，米酱在技术炫耀和外交博弈上，可谓一败涂地，输得彻彻底底。
而关键则笑嘻嘻地站起身，意气风发地整理了一下他那身骚包无比的亮紫色西装领口。
又特意咧开嘴，让那口标志性的大金牙在灯光下完成最后一次闪耀，对着精神萎靡的艾克等人拱了拱手。
“那这样就说定啰！艾克先生，还有各位，合作愉快哦！期待我们下次再见面啦！”
说完，他带着一脸忍笑忍得辛苦的方响和孟庆，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扬长而去。
留下身后一屋子死寂和颓败的气氛。
办公室的门刚刚关上，艾克积压了许久的怒火和憋屈终于彻底爆发。
他猛地将面前办公桌上的一个厚重的皮质文件夹扫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声压抑到了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法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