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没想到今天外婆的寿宴,不仅裴砚琛来了,两个与她有瓜葛的男人还送来了礼物。
她到底是底气不足的,毕竟还没离婚,婚内出轨本就不对,还舞到了正主面前,她内心终究是有负罪感的。
她下意识地瞄了裴砚琛一眼,却发现对方也正望向了她。
虽然他的眼神若有似无,像是不经意扫过她而已,可她还是心慌不已。
即使裴砚琛并不爱她,可她事实上还是做了对不起裴家的事。
她的行为本质上是折辱了裴家的颜面。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礼物是什么,尤其还是两个神秘人物送的寿礼。
就连裴砚琛都停下了离去的脚步。
这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按理说裴砚琛可不是这样好奇心大的人,再说这种于他无利的事他向来不屑于关注,可此刻却驻足于此,是何道理?
蓝羽暗自深吸一口气,面上却像无风的湖面,不见丝毫异样。
她轻轻解开 “夜” 字礼盒的金丝缎带,盒盖掀开的刹那,满室骤然亮如星河。
九十九颗深海黑珍珠被镶嵌成孔雀开屏的形状,每颗都泛着幽蓝的光晕,尾羽末端还坠着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万千光芒。
底座是块通透的冰种翡翠,上面用金丝勾勒出鸢尾花纹样。
“这是…… 一位神秘买家购得的黑珍珠母贝,去年在苏富比拍出三千万天价。” 蓝凛川扶了扶金丝眼镜,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
蓝羽盯着那抹璀璨的蓝,耳畔恍惚响起司夜寒低沉的嗓音:“我的小公主,一直是最耀眼的存在。”
她敛下黑眸随手合上礼盒,却瞥见盒底压着的卡片,烫金小字写着:“祝外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心中涌过暖意的同时,目光却不自觉扫向了阿岩的礼物。
她抬手打开标着 “Rocky's promise” 的礼盒,檀木特有的醇厚香气扑面而来。
盒中躺着一套精美的苏绣屏风,十二扇屏面上,以五彩丝线绣着四季花卉与百鸟朝凤图。
每一处针脚细密均匀,花瓣的脉络、鸟儿的羽毛都栩栩如生,尤其是居中那只凤凰,采用了虚实针、乱针等多种技法,在阳光下仿佛要振翅高飞。
屏风边缘还镶嵌着温润的和田玉,与刺绣相得益彰。
礼盒最深处,还藏着个古朴的木盒,打开后是串由百年老山檀木与蜜蜡珠子串成的佛珠,每颗珠子都打磨得圆润光滑,隐隐散发着安神的香气,想必是阿岩特意为老太太静心祈福准备的。
蓝羽正想着心事,眼角余光处瞥见萧念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裴砚琛。
蓝羽下意识攥了攥手中佛珠,抬眼对上裴砚琛的眸子,只见对方正好向她投来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那眼神幽深莫测,似有千言万语藏于其中,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她无意探究其中蕴含着什么深意,也不想关心他心中所思所想,只礼貌抬手,表情冷漠:“请。”
没错,她在赶人了。
明明他刚刚接了刘月的电话要走的,此刻为什么还还杵在原地?
蓝羽心底泛起不耐,这满室的热闹本就与他无关。
裴砚琛却不以为意,修长手指摩挲着西装袖口的银扣,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嗯。”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什么事都带不起他任何的情绪。
随后便抬步向门口走去,背影挺拔如松,却在即将踏出房门的瞬间,忽然顿住身形,侧头扫了眼满桌奢华寿礼,嗓音慵懒又带着几分认真:“抽空回家看看娜娜,她很想你。”
蓝羽身形微僵,握着佛珠的手微微收紧。
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今天外婆的寿宴,她竟然将女儿忘得一干二净。
女儿软糯的小脸在脑海中浮现,裴依娜每次抱着她撒娇说“妈妈别走”的场景历历在目,蓝羽喉咙发紧,努力稳住心绪。
她对于裴依娜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当初怀孕的时候,她本来是想将孩子流掉的,是裴老爷子和裴老太太苦苦哀求,当时为这事二老差点给她跪下。
无奈她只能被迫同意生下孩子。
一个不被生父生母期待的孩子,父母双方又毫无感情基础,裴依娜的出生多少是有点赶鸭子上架的味道。
女儿出生之后,裴砚琛依旧不喜欢她们,每天忙于工作,只有蓝羽这个亲生母亲出于责任和义务不得不照顾襁褓中的婴孩。
生下孩子之后,她的心中还在恍惚,她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当妈了?
刚开始她是不喜欢这个孩子的,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每天朝夕相处,在不知不觉间,母爱早已泛滥成灾。
只不过丈夫不爱,婆婆和大姑姐也不喜欢她,偶尔在老宅见面,也是时常嘲讽于她。
她一个人一边上班一边带孩子十分辛苦,终于当她熬出头时……
却不知为何,三年前,裴砚琛像转性了般,竟然将女儿接到了他的身边,精心照顾。
照顾着照顾着女儿不仅亲近了他这个亲生父亲,也喜欢上了他们婚姻中的插足者刘月。
倒是与她这个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女儿的亲生母亲越来越疏远,她越来越后悔当初的心软。
说实话,蓝羽本身其实并不喜欢孩子,更不喜欢生孩子。
怀孕的艰辛,生产的痛苦,带娃的折磨,不是一个母亲,根本体会不到其中的酸甜苦辣。
蓝羽深吸一口气,抬头与男人对视,神色冷淡地说道:“知道了。”
虽然是这样回答,但她再也不会回那个曾经的婚房了,也许刘月早就登堂入室了吧,她又何必回去自取其辱。
裴砚琛得到蓝羽肯定的答复,也不计较她的态度,心中也明白她为何这样。
可那又怎样?
什么都改变不了,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爱刘月,爱屋及乌,对刘月的家人好。
男人转身离去,走得干脆,毫无留恋。
萧念对着裴砚琛的背影作势轻啐了一口 :“呸!狗男人,渣男。”
随后她有点好奇地拉着蓝羽的手轻晃了晃,撒娇道:“小羽,我想看看裴砚琛给外婆送了什么寿礼。”
蓝羽闻言微微一怔,这才将目光投向角落里被打入冷宫的裴砚琛送的礼盒。
深褐色的包装纸透着低调的奢华,金丝缠绕的蝴蝶结规整得一丝不苟。
萧念兴奋地去将礼盒拿了过来,交到了闺蜜的手中。
蓝羽指尖划过包装纸细腻的纹理,触感微凉。
她忽然想起从前,裴砚琛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如今这份礼物,不知又藏着几分真心几分作秀。
蓝羽抿了抿唇,纤细的手指捏着蝴蝶结的一端,轻轻一扯,金丝带如流水般滑落。
盒盖开启的瞬间,一阵淡雅的檀香混着龙涎香气息扑面而来,盒中静静躺着一尊白玉观音像,玉质温润通透,观音眉目慈悲,衣袂间的纹路雕刻得细致入微,底座还嵌着颗鸽血红宝石,在灯光下灼灼生辉。
许柏年不由得凑近细看,犀利的眸光骤然收缩:“这是…… 和田羊脂玉!至少是清代宫廷造办处的工艺!”
他修长好看的手指悬在观音像上方,轻轻触碰:“你看这开脸,慈眉善目却暗藏威仪,只有顶级玉雕大师才能雕出这种神韵。”
蓝老太太的玉镯在瓷桌上磕出清脆声响,慈蔼的目光盯着红宝石底座,喉结动了动:“鸽血红产自缅甸抹谷,这种六克拉以上的顶级品相,现在黑市都炒到八位数了……”
屋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唯有古董吊灯投下的光晕在观音像温润的玉面上流转。
蓝家众人神色各异,有人倒抽冷气,有人凝眉不解,连空气都仿佛因这件稀世珍宝的出现而变得粘稠。
萧念踮着脚凑过来,香奈儿高定裙摆扫过椅面:“这么贵重的东西,裴砚琛怎么舍得?刘月竟也同意?”
“这尊观音像的玉质,在羊脂玉里也是顶级的‘凝脂白’。” 一直沉默的蓝家管家突然开口,他抚过观音衣褶处的游丝毛雕,声音发颤,“这种失传的微雕技法,现在就算花一亿都请不来能复刻的匠人。”
蓝羽听话只觉可笑,裴砚琛演戏倒是演得不错,连道具都肯下这么大的血本。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蓝羽看到是裴老太太的来电,她划开了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老人家慈爱的声音:“小羽,今天是你外婆的生日,砚琛去了吗?”
蓝羽瞬间心中了然,怪不得裴砚琛今天会来,原来是裴老太太让他来的。
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奶奶,他来了。”
裴老太太在电话那头轻笑,声音带着几分欣慰:“那就好,我让砚琛送的贺礼你外婆喜欢吗?”
蓝羽目光扫过桌上被众人热议的观音像,回复道:“喜欢,谢谢奶奶。”
裴老太太在电话那头笑道:“跟奶奶客气什么?那个臭小子非要将这么珍贵的玉观音送给那个女人的奶奶,给她做寿,我怎么能同意呢?这可是我们裴家少有的几件传家宝,怎么能给这种人家,简直就是糟蹋了玉器,也亵渎了神灵。”
呵!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今天这么反常。
“奶奶,我知道了。您保重身体,别想太多。”
挂了电话,她抬眸望了一眼那尊刘家也想要的玉观音后,便吩咐佣人将其彻底尘封于库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