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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野无力地闭了闭眼,语气里既有无奈的妥协,也有不甘的挣扎,更有痛苦的灼烧,还有恐惧的蛰伏。

“爸,派人去销案吧,那个人我们家惹不起。”

他能感觉得到,陆家绝不是傅渊的对手,虽然他目前还不知道对手的具体实力。

陆昭野的话刚一出口,病房里瞬间静得能听见心电监护仪的“嘀嗒”声。

陆承业握着儿子的手猛地一僵,抬眼时,向来沉稳的眸子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太了解自己儿子,若非逼到绝境,一向骄傲的陆昭野,怎会说出“惹不起”三个字。

“阿野,你信不信爸?”陆承业声音发紧,指节抵着儿子手背,似要把力量传递过去。

“陆家在A市扎根几十年,还没怕过谁。你只需说,是谁动的手。”

他在腥风血雨里沉浮半生,见过的牛鬼蛇神不知凡几,还就不信了,这世上还真有他杀不了的庞然大物。

陆昭野睫毛颤了颤,喉间溢出声极轻的叹息。

他不是不信父亲,只是不想陆家几十年的基业就此断送。

傅渊……

那个连他都摸不透的存在,贸然动手,只会让暴风雨来得更加猛烈。

“爸,别问了。”

他气息微弱,却固执地重复:“信我,我比谁都更想为自己报仇,可是人不能和天争。”

陆承业望着儿子苍白的脸,牙根咬得发酸。

他怎能甘心?

可陆昭野眼底的疲惫与隐忧,又像重锤砸在他心口。

沉默良久,他缓缓起身,身影在病房投下厚重阴影:“你好好养伤,这事……爸会掂量。”

说罢,大步出了病房,脚步声显得是那样的沉重。

下午,蓝羽正在公司里工作时,手机突然响起了来电铃声。

她斜眼扫了一眼屏幕,心里暗念:来了。

铂悦西筵的包厢里。

顾屿泽与蓝羽相对而坐。

蓝羽慢条斯理地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茶水,抬眼时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知顾总今天怎么有兴致约我吃饭?”

话落,唇角还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给人一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看到她的这抹既像讽刺又像嘲弄的笑,顾屿泽心里闪过一抹怀疑。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不可能啊,当时现场就只有他和刘月两个人。

而刘月那个人应该不会蠢到自曝算计,可是为什么一向温和友善的蓝小姐会露出这种表情?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或者会错了意?

“蓝小姐,今天我之所以单独约你,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蓝羽放下茶杯,缓缓抬眸:“哦?说来听听。”

她倒是要听听这位梵卓的掌权人如何与她诡辩。

顾屿泽突然笑出声:“蓝小姐应该也认识裴氏集团的裴总吧?”

蓝羽挑眉:“嗯,认识。顾总忘了吗?我们上次还一桌吃过饭呢!”

叫你明知故问。

顾屿泽却不接她的问题,他当然记得。

“那位裴总的女朋友刘总,想要截胡我们两家的合作。”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那位裴总……”

他不用说完,就这四个字,蓝羽就明白,他是想说裴砚琛势力滔天,不是谁都可以得罪的。

更是想借此与自己谈判,压低己方的价格,提高浅柏在合作中的让步条款。

蓝羽笑了笑,拿起手机操作一番,对面便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顾屿泽看了她一眼,低头拿起自己的手机查看着。

当手机里传来男女相悦的喘息声时,顾屿泽的脸瞬间煞白。

他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里面的声音顺着耳道往他脑子里钻,让他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住。

他抬眼望向蓝羽,眼底闪过惊怒与难以置信。

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的?

蓝羽再次端起茶杯,慢悠悠啜了口茶,嘴角还挂着道若有似无的笑:“顾总,我的要求很简单,拒绝刘月的合作要求,包括蓝家。”

蓝家?

顾屿泽的眼睛登时瞪得更大了,她……

竟然连刘月想破坏梵卓与蓝家的合作都知道?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与蓝家又是什么关系?

蓝家?

蓝羽?

顾屿泽再次抬眸看向蓝羽,眼中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蓝小姐当真是神通广大,只不过你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蓝羽敛去脸上笑意,轻轻摇了摇头,便拿起包包,起身离开了包厢。

身后的顾屿泽颓然地靠在椅背上,脸上血色褪尽。

自己将永远有一个把柄握在对方手里,一辈子受制于人吗?

正在他苦思冥想着解决之法时,手机突然又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他垂头丧气地拿起查看,发现还是蓝羽的消息。

“只要顾总不为难我,那条视频永远不会威胁到你。”

周四上午。

办公室里,许柏年将礼物推到蓝羽面前:“你要一个人去看望陆昭野?不用我陪你去?”

作为合作商,浅柏理应派代表去探望受伤的陆昭野,体现对其个人的关心,让关系不局限于冰冷的利益往来,后续合作中也更易形成情感联结,遇到问题更愿携手解决。

不论是从稳固合作根基,还是彰显企业形象,都必须做足体面。

许柏年对于蓝羽此次的毛遂自荐并未多心,他以为她是想通了,愿意借探望之机,代表浅柏与合作方交流沟通。

毕竟陆昭野受伤,合作节奏被打乱,后续项目推进、资源协调,都需要双方坦诚沟通。

蓝羽面容平静地点了点头:“不用。”

语气毫无起伏,连许柏年都骗过去了。

话落,拿起礼物,便往停车场走去。

蓝羽到达陆昭野的病房时,江予宁正守在病床前。

她低声询问着打伤他的人是谁,可不论她怎么问,陆昭野就是不开口。

门刚被推开,江予宁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蓝羽。

她立刻起身,心里筑起十二道戒备,阴阳怪气地问道:“哟,蓝小姐,你怎么来了?”

这可是陆昭野表现出过爱意的女人,她不得不防备对方,万一敌人乘虚而入,她该怎么办?

“我……”

蓝羽刚说了一个“我”字,病床上的陆昭野便已开口:“宁宁,你先出去,我和蓝小姐有公事要谈。”

陆氏和浅柏有合作,江予宁是知道的,可她就是不想离开。

她转身望着陆昭野,有些委屈地问着:“阿野,我们都快要结婚了,什么公事是我不能听的?”

他们的关系明明都已经那么亲密了,他为什么还要处处防着自己?

未来的陆氏是陆昭野的,不就也是她的吗?

陆昭野对于她的这一副做派却不为所动,依旧执着吩咐着:“宁宁听话,先出去。”

要不是他现在受伤了,不能动气,他早就派人将她赶出去了。

江予宁却站在那里没动,声音染上了哭腔:“阿野,我不出去。”

她一定要坚守阵地,绝不能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

陆昭野闭眼叹了口气,内心暗叹,这是你逼我的。

他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的保镖,淡淡说道:“把江小姐丢出去。”

声线没什么起伏,说出的话语却绝对无情。

其中的寒意冷得江予宁心里打了个寒颤。

“阿野,你不能这么对我,出事的那夜你明明还对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两个魁梧有力的保镖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蓝羽并不关心她刚刚话里的深意,门被外面的人轻轻带上时,她转身望向对面也正凝着自己的陆昭野。

耳边传来男人微弱的声音:“蓝小姐来看我,倒让这简洁的病房……顿时就蓬荜生辉了。”

听着他在病中还不忘调侃的语气,蓝羽心中没有生出什么异样的情绪。

她缓缓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平时站在她面前,比她高几厘米的男人,面上依旧是惯常的清冷淡然。

她没有接他刚刚的话题,只是平静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陆总,伤你的人是谁?”

听到她的问题,陆昭野面上顿时浮起一抹苦笑。

“也许蓝小姐已经猜到是谁了,又何必来多此一问?”

他早就看出来,蓝羽是一个洞若观火、聪明绝顶的人。

她的清冷是藏锋的玉石,目光扫过处,似能洞穿虚妄。

陆昭野举目仰望着她,唇畔苦笑又深几分:“蓝小姐这双眼睛,看透了多少人心算计,又何必还来问我?”

蓝羽望着他此刻有些灰败的脸色,心中涌过歉意。

毕竟他受伤也是因为自己。

“我还是想听陆总亲口说出来,话不说不明,凭空猜测非我本意。”

陆昭野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那夜画面。

他怎么可能不想,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晚自己被群殴的场景。

“傅渊。”

他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道尽了满心的屈辱与恨意。

那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喉咙生疼。

陆昭野再睁眼时,眸底翻涌的暗色几乎要漫出来:“那晚,他带着人堵住我,让我离蓝小姐远一些。”

他扯动嘴角,伤口的疼混着心里的疤,笑得比哭还难看。

“可我不会听他的,只要蓝小姐一天没结婚,我就会继续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