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一眼认出那簪子,瞳孔骤缩,脸色“唰”地白了。
那是去岁婆婆弄丢的簪子。
那会儿她无意间撞见婆婆院里那个叫杏儿的丫鬟,躲在假山后头拿着什么东西偷偷掉眼泪,看到她之后慌里慌张地把东西往怀里塞。
她当时便觉得古怪,直接扣下她问话。
这才知道她兄长被人打断了腿,急需钱救命,所以她便鬼迷心窍偷了老夫人的簪子,想拿去卖了换钱。
蒋氏把簪子拿了回来,又给了杏儿一笔钱让她去给兄长治腿。
她以此为把柄,让杏儿成了自己安插在婆婆院子里的眼线。
她当时也没想好要拿这簪子来做什么,只觉得捏着别人的把柄和一件要命的东西,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她把它塞进妆匣最底层,几乎都快忘了。
近日想到算计陆佩君,才将它拿了出来。
她计划得很完美。
过两日在陆佩君院子里翻找到这个簪子,届时再让杏儿作证,陆佩君偷盗长辈的罪名就跑不掉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安排的好戏还没上场,这簪子就被女儿失手打碎了。
她脑袋一浆糊。
这簪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偏偏在她女儿手里摔碎?
陆老夫人看着姐妹俩推搡的闹剧气得脸色铁青。
往常私底下闹一闹就算了,如今有外人在,竟然也闹成这样,简直是丢人至极。
她正欲呵斥姐妹二人,就看清了地上的簪子。
她脸色微变:“晚萤,你将那簪子拿来让我瞧瞧。”
“是。”丫鬟应了一声,将断成两截的簪子捡了起来。
陆老夫人颤抖着手接过,她仔细打量着那通透的翠色和熟悉的纹路,终于确认了,这正是她去年莫名丢失、心痛许久的那支陪嫁簪子。
她反复摩挲着断裂处,看向陆玥君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怒和失望。
“三丫头!”她猛地怒喝一声。
“这可是我的陪嫁之物,你竟敢偷藏起来,还把它打碎了。我平日真是白疼你了!”
陆玥君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砸懵了,吓得扑通一声跪下,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拼命摇头:“祖母!不是我!我没有偷,我根本不知道这簪子怎么会在这里,我真的不知道啊。”
她吓得语无伦次,只会反复说“不知道”,“不是我”。
蒋氏眼见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脑子飞快转动。
这赃物绝不能扣死在女儿头上。
她立刻上前一步,也跪倒在老夫人面前,急声道:“母亲息怒,此事定然有误会。玥君虽然顽劣,但绝无胆子偷盗您的贴身之物。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她猛地抬头,看向了一旁的陆佩君:“是你,二丫头,你故意将这簪子带来,趁机陷害玥君的!你好毒的心肠!”
陆佩君面对这指控,脸上露出惊愕和委屈,却不慌不乱。
这个场景,在来之前郡主就已经和她假设过了。
她想的计谋是将簪子藏在祠堂,日后等蒋氏闹起来要去她的院子找簪子的时候,找不到,她再提出把整个家里都搜一遍,然后从祠堂找到,栽赃给陆玥君。
但郡主这招更妙,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簪子借着陆玥君的手弄断。
这样罪名就能直接钉死在陆玥君头上,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给二房的人留。
众目睽睽之下,她们想喊冤、想攀扯她栽赃,都显得苍白无力。
于是陆佩君冷静地开口:“二婶这话从何说起?方才大家都看见了,是玥君妹妹突然激动推搡于我,我闪身避开,才让她推倒了书案。”
“东西是从妹妹的书案上掉出来的,众目睽睽,如何能怪到我的头上?难道是我按着妹妹的手去推我,又是我按着妹妹的手把簪子藏在她自己的纸下的?”
她句句在理,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蒋氏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陆玥君听到母亲的指责,立刻跟着附和:“定是你早就偷偷将簪子藏在了这里,就等着今日陷害我。”
陆佩君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语气却更加无辜。
“三妹妹真是高看我了。祖母的松鹤堂规矩严谨,我每次去请安,停留不过一刻钟,并且皆有长辈、嬷嬷还有丫鬟们在场,何时能有机会独自潜入内室偷取簪子?”
她话锋一转,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陆玥君身上:“反倒是三妹妹你……”
“你深得祖母宠爱,时常在祖母跟前承欢膝下,出入松鹤堂内室如同自己的院子一般自在随意。你说,我们俩相比,谁更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簪子呢?”
这个反问如同一记闷棍,狠狠敲在蒋氏母女和陆老夫人心上。
陆佩君这话她们实在无可反驳。
蒋氏气得脸色煞白。
她当然知道真相,但她怎么能说?
说出真相就是承认自己偷藏赃物、意图构陷嫡侄女,这罪名比可陆玥君偷拿祖母陪嫁之物还打碎要严重十倍百倍。
就在这时,一直看戏的棠云婋轻笑一声,慢悠悠地开口:“哎呀,这可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
“本郡主瞧着,这陆家的家务事还真是复杂有趣。既然你们各执一词,在这里争破头也争不出个结果,不如……请陆老太傅来裁决如何?”
“陆老太傅公正严明,定然能查个水落石出,也好还真正清白之人一个公道。”
在场的陆家人,除了陆佩君外,齐齐脸色大变。
这绝对不行!
后院女子这些阴私算计,偷盗、构陷、姐妹失和……
哪一桩拿出来都是丢尽陆家脸面的事情。
若是闹到的老太傅面前,不仅陆玥君要倒大霉,她们这些管教不严、治家无方的长辈也统统逃不掉一顿严厉的训斥和惩罚。
尤其是蒋氏,她心知肚明自己根本经不起查。
“不可!”陆老夫人立刻厉声阻止,声音都尖厉了几分,“此等小事,何须惊动老太爷。”
上回孙女马场闹出的事情已经让夫君不悦了,再把这事闹过去,夫君定然对她们愈发不喜。
蒋氏也慌忙附和:“母亲说的是,郡主好意心领了,但此等微末小事,实在不敢劳烦父亲大人。”
她此刻只想赶紧把这事压下去,绝不能让公公插手。
没想到,陆佩君却和她们唱起了反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