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挠了挠头,咧开一个实诚的笑容,声音洪亮:“郡主,王爷让我给您送嫁妆来啦。说这些大件打得慢,得抢先预备上。”
他指着那千工拔步床,语气里带满是止不住的炫耀。
“您瞧瞧这床,多结实!用的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保证您呀,日后一躺上去就睡得安安稳稳。”
他又拍拍梳妆台。
“还有这个,抽屉多,能装!您以后珠钗首饰肯定少不了,都得有地方归置。”
最后他大手一挥,总结道:“王爷说了,好东西就得先紧着您送来。让您看看喜不喜欢,若不喜欢,您让人画个样子,回头属下找工匠重新去打。”
棠云婋一愣。
嫁妆?她还真没仔细琢磨过这个。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那梳妆台的桌面,木头冰凉光滑的触感让她回过神来。
是了,寻常高门贵女,往往从出生起,家里便开始一点点积攒上好木料,请人慢慢打造这些体面又实用的大件家具,经年累月,方能凑齐一套光彩夺目的陪嫁。
可她与家人团聚时日尚短,家中也并非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
她又将手头大部分的存银都换成了棉衣和药材,送往边关。留下的只有那些不能变卖的御赐之物。
这些作为未来王妃的嫁妆,实在不算丰厚。
从前御赐的东西大多是珍宝首饰、绫罗绸缎、田铺庄子,却没有赏赐过这些笨重的生活家具。
满打满算距离他们二人的婚期也就半年多,她很难找到这样好的料子。
黄花梨木这种好东西,有价无市,就算幸运的找到了合适的料子,京里手艺顶尖的老师傅,手里的活计都排到三年后了。
如今谢翊宁却把这些最棘手、最耗时的东西,不声不响地就给她送来了。
回过神来,棠云婋心里浮起一丝丝带着甜意的暖流。
王爷当真待她很好很好,好到连嫁妆这种事都替她考虑周全了。
“那就替我谢谢王爷了。”她知道若是拒绝,反倒会惹谢翊宁不怒。
她得好好想想,给谢翊宁回些什么礼物才好。
不曾想,她还没想到送谢翊宁什么,第二天,停云又带着东西来了。
一打开箱子,里边的珠光宝气几乎要闪瞎她的眼睛,全是各式各样贵重的头面。
旁边还有好几个小匣子,里面塞满了各式金镙子、宝石耳坠、翡翠戒指,琳琅满目。
另一箱则是极品衣料。
光滑如水的大红云锦、轻薄如烟的软烟罗、色彩绚烂的蜀锦,还有好几块颜色沉稳厚重的极品貂皮和狐皮。
棠云婋看着这些足够她穿用好几年的珍贵东西,这次是真的有点懵了。
“这……也是嫁妆?”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停云。
“是。”停云重重点头。
棠云婋这下是真的有些为难了。
上回的大家伙还好说,确实一时半会找不到,收了也就收了。
可如今她已经有很多的首饰了,王爷可以不必再送了。
再送,她真的不知道该回什么了。
她和娘亲还有衔蝉几个心腹丫鬟商议了半天,才决定亲手给他做一件一件里衣和一双靴子,当做回礼。
毕竟永安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亲手做的这些东西,勉强算有诚意吧。
结果现在衣裳和鞋子没做好,王爷又送了新东西来。
但退回去,王爷肯定会不高兴。
棠云婋只得无奈地看着停云:“你替我谢谢王爷,但真的!真的!不必再送了。”
“属下一定将您的话带到。”停云老实答应了下来。
棠云婋以为这下总算可以结束了。
没想到,翌日,王府的马车再一次准时停在了摘星山庄门口。
这次来的不是大件家具,也不是箱笼,而是几个捧着锦盒的侍卫和一个妇人。
棠云婋打开一看,一个盒子里放着的是一套前朝古籍,明显是有价无市的珍藏。
另一个是一对成色极品的白玉如意,玉质温润无瑕。
最大的盒子里,放的是一把她只在古籍上见过的古琴。
棠云婋彻底傻眼了。
“这位是?”她看向了那名约莫三十岁的夫人。
停云嘿嘿一笑,介绍道:“这是王爷给您找的绣娘,满京城里,就她手艺最好。她可是宁大家双面绣手艺的唯一传人。”
“王爷说了您的嫁衣啊,必定得是全京城最最最好看的。”
这下棠云婋真坐不住了,直接跟着停云杀到了王府。
王府的门房见是她,连通报都省了,一路畅通无阻地让人将她引到了谢翊宁常在的书房外。
她也没让人通报,自己就推门进去了。
谢翊宁正坐在窗下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雪团儿趴在他的怀里打盹。
见棠云婋进来,他眼睛一亮,立刻坐直了些,嘴角弯起:“婋婋,你怎么来了?”
雪团儿被他忽然的动作惊动,不满地“喵”了一声,跳走跑了。
棠云婋开门见山道:“你前天让人给我送了千工床、梳妆台和屏风,昨天送首饰衣料,今天又送古籍、古琴和玉如意。好嘛,还送了个大活人。你再这么送下去,我那摘星山庄都摆不下了。”
她越说越觉得好笑又好气,语气里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
“谢翊宁,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打算把你整个王府都拆了,一块砖一片瓦全都要塞到我嫁妆单子里去?”
听到她喊自己全名,谢翊宁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感觉,怪新奇的。
棠云婋见他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直呼了王爷的大名。
咳咳,这实在是太冒犯了。
但她还是强撑着气势不肯认输,跟着谢翊宁大眼瞪大眼。
谢翊宁看着她的眼睛,气势莫名矮了一截,小声嘟囔道:“没有啊。谁、谁要拆王府了……”
但他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下巴微扬:“本王的东西,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再说了,我的不就是你的?早点给你晚点给你,有什么分别?难不成你嫌弃我给的,以后打算用别人的嫁妆不成?”
最后那句话,似乎还带上了隐隐的委屈。
好像棠云婋不收,就是打算不要他了一样。
棠云婋:“……”
她打了一肚子的草稿,全被他这句“我的不就是你的”和那副“你敢不要试试”的神情堵得严严实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还能说什么?
棠云婋低下头,唇角忍不住一点点弯起来,最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行了行了。”她声音软了下来。
谢翊宁见她笑了,不等她说下去,直接打断她:“那你的意思就是肯收了?绝不许退回来!”
棠云婋看着他执拗的眸子,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好。不退回去。但说好了,不能再送了。”
再送真的还不起了。
当然,这话她没说出口。
她知道,她要是说出口,王爷肯定有一堆的话等着回她。
“行行行,不送就不送。”谢翊宁答应了下来。
反正还有的是人会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