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祝夫人笑着将这事糊弄了过去。
马上就是女儿的大喜之日了,她不想让女儿因为这事烦心。
祝红玉见母亲不说,便也没有继续追问。
横竖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眨眼就到了九月二十五。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个极好的日子。
祝家院子里早就挤满了人,锣鼓敲得震天响,热闹不已。
祝夫人心里涌上了一丝丝酸涩,更多的是尘埃落定的踏实。
她看着穿上大红嫁衣的女儿,眼圈红了又红。
她知道这个时候该笑,但嘴角却怎么都扬不起来。
二十三了,京城里多少姑娘家这个岁数都儿女绕膝了,而她的红玉,终于要嫁人了。
“红玉。”祝夫人拿着梳子,手有点抖,一边按着老规矩给她梳头,一边念叨了起来。
“到了卫国公府可不比在家里,万事忍着些。娘瞧着,裴世子是个好的,你、你要和他好好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带上了哽咽。
祝红玉端坐在镜前,脸上敷着厚厚的粉,胭脂也盖不住她微微发红的眼眶。
她没哭,只是用力抿着嘴,听着母亲的话重重点头:“娘,我知道的。”
外面鞭炮声噼里啪啦炸开,迎亲的队伍到了。
祝祷穿着一身崭新的袍子,背着手在厅里来回踱步。
听到外面的动静,他的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出去,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女儿嫁不出去,他烦。
女儿嫁出去了,他也烦。
想到从今往后,再也不能一回到家就见到女儿,他心里就难受。
全福夫人笑着给祝红玉盖上了大红盖头,搀扶着她走到正堂。
裴明镜已经到了,他顺势站在祝红玉的右侧。
按照规矩,新人需要拜别高堂。
祝红玉跪在蒲团上,朝着上首的父母,深深叩下头去。
这一拜,她的肩膀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七年了。
从十六岁到二十三岁,她在这个家里,从待嫁的少女熬成了旁人嘴里的老姑娘。
不知道让爹娘跟着受了多少白眼,听了多少闲话。
她吸了口气,颤抖着开口:“女儿拜别父亲、母亲。多年养育之恩,红玉铭记在心。”
“往后不能常在膝下尽孝。望父亲、母亲……千万保重身体!”
说完便给他们磕了一个头。
额角轻轻抵在冰凉的地面上,她久久没有起身。
一旁的裴明镜看着祝红玉,心底浮起一丝恍惚。
他真的要成亲了啊。
这场亲事,于他而言,是责任,是承诺,或许……
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他敛了敛心神,也跟着跪下,声音沉稳又郑重:“岳父、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从今往后,我对红玉必当珍之重之,护她周全,不使她受半分委屈。请二老放心。”
祝夫人再也忍不住,用手帕捂着嘴哭出了声。
祝祷眼眶发红。
他偏过头去,用力眨了眨眼,确认眼泪别回去,这才回过头哑着嗓子道:“都是好孩子,起来吧。”
“红玉,到了夫家,谨守妇道,孝顺公婆。与世子……好好过日子。”
“是。”祝红玉哽咽地答应了下来。
全福夫人赶紧上前将祝红玉扶起,随后将一段中间扎着大红绣球的红绸带塞到了她手中。
而另一端则交给了裴明镜。
祝青锋努力举着红伞,等候在门口。
按照规矩,家中无长兄,便由弟弟执伞送姐出嫁。
祝青锋努力挺直小小的身板,手里举着一把红油纸伞,踮着脚,试图稳稳地罩在姐姐头顶。
声音还带着些许稚气,说出来的语气却格外稳重:“姐姐,莫怕。我送你出门。”
听着弟弟的话,祝红玉鼻子又是一酸。
她轻轻“嗯”了一声。
就这样,祝青锋举伞引路,裴明镜手执红绸,引着另一端的祝红玉,一步步向厅外走去。
原本还有拦门的仪式,但祝家不希望婚事有变,提前声明了谁也不许阻拦裴明镜来接亲。
故而裴明镜迎亲之行十分顺利。
祝红玉上了花轿,裴明镜骑上了戴着大红花的白马,走在了最前头。
花轿稳稳抬起,摇摇晃晃地朝着卫国公府而去。
轿子里的祝红玉听到弟弟带着哭腔的大喊:“姐姐,别怕,若有人欺负你,我给你撑腰。”
她忍了许久的眼泪,在这一刻潸然落下。
听着外边喧天的锣鼓声,她慢慢挺直了脊背。
她已经嫁给裴明镜,没有回头路了。
不管前方的卫国公府是龙潭还是虎穴,她都得去闯一闯。
*
花轿落地,喜娘唱喏。
裴明镜利落地翻身下马,去迎下花轿的祝红玉。
全福夫人将红绸另一端重新交给裴明镜,让二人一块完成进门的仪式。
“新娘子跨火盆,日子红红火火!”
“新娘子跨马鞍,以后夫妻都平安!”
进门抵达正堂。
堂上高坐着裴明镜的三位长辈。
窦淑荣坐在最中间,眼神带着挑剔。
裴二老爷和裴二夫人坐在旁边,脸上带着和蔼又高兴的笑。
司仪高喊:“一拜天地——”
裴明镜与祝红玉转身,向外叩拜。
“二拜高堂——”
两人转向堂上三位长辈叩拜。
窦淑容看着祝红玉,心底全是火。
她这样好的儿子,最后竟然娶了一个家世远不如国公府,身上还带着一桩不光彩旧闻的老姑娘?
她眼里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了。
她故意端坐着,在祝红玉拜下去的时候,用恰好能让周围几人听见的声音,轻轻“啧”了一声。
裴二老爷和裴二夫人的笑容顿在了脸上,变得有些尴尬。
周围的宾客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气氛瞬间有些微妙。
祝红玉盖头下的身体微微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