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百日宴上,当着宾客们的面。
车骑将军杨素借着醉酒,玩笑着向太子爷重提了当初,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一个约定。
那便是向太子殿下,讨要一个东宫美妾。
自从那日宴鱼庄前,让他无意见到了太子的近待韩灵儿,灵儿的通透和温婉,让杨素对她是念念不忘。
可上回杨素提出来的时候,当场就被殿下斩钉截铁地回绝了。
如今,看着惹眼的灵儿,飘然在他眼前晃动。一向喜欢猎艳寻芳的杨素旧事重提。
满眼东宫的佳丽,他一个也没关注,光盯着那温柔婉懿的韩灵儿了。
按道理来说,太子应该不会应允灵儿离开正阳殿,离开太子的。
杨素也不过说说过把嘴瘾罢了。
可没想到这一次,太子爷居然并没有坚持。
殿下的决定震惊了韩灵儿。
她从没有想过她爱戴的殿下,有一天会将她弃如敝帚般,随意送给了手下的朝臣。
自从她来正阳殿伺候,因为她的柔韧和妥帖,一向受宠于她的主人。
除了黄门侍卫王端,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在殿下面前开玩笑,甚而耍耍小脾气的人。
可现在,殿下面如沉铁,压根没有怜惜她的意思。
韩灵儿满心焦急地跪倒在地,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矜持端庄。
她磕头如捣蒜,求完了太子求娘娘,最后声泪涕下地求杨素放过自己。
“大人家里姬妾成群,不少灵儿一个,也不多韩灵儿一人。”
“可殿下身边,生活起居全仗灵儿照料。”
“灵儿舍不得离开殿下。求将军放过灵儿。”
“将军若是执意求娶,灵儿情愿以死抗命!”
韩灵儿的果决,让杨素深为惊讶。
他没想到太子身边的灵儿,貌似柔弱似水,竟然是如此的刚烈忠义。
他并不知道韩灵儿一心属意太子,所有的感情都深藏心底,从不敢在人前流露半分。
太子爷是她的精神归宿之地,如何会因为荣华富贵擅自离开。
看来强扭的瓜不甜,人家姑娘都以死抗命了。
说起来强取豪夺殿下的心爱,不免太失他杨大将军的身份和面子。
“哎呀呀呀,如此便算了。大喜之日别说不吉利的。”
杨素慌忙摆着手,上前搀起了她。
“殿下!要不就算了吧!” 他回过头来,在殿下面前代为解脱地说。
太子爷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里虽百感交集,但并无所动。
“这东宫,孤的话一向是金口玉言。”
“一介女使而已,唯有遵命。何来如此多的话语。” 他冲着灵儿沉声呵斥。
沈君茹惊讶着太子的反常。
这韩灵儿一向是他面前最满意也是最得宠的女侍。乖巧听话,温柔体贴,全心全意。
虽说灵儿对太子的心意,早在太子妃和灵儿磕药的那次早就知道。
可这女儿,深藏着感情却从不逾越雷池一步。
如今,因为杨素的索取,太子就这么轻易地将她放手了。
还在这么多宾客面前驳了女孩的面子。倒叫太子妃眼里多了份同情。
也许是因为新来的侍妾,也许是因为东宫这几日纷乱的头绪。
也或许是因为笼络亲信的需要。
太子爷才会看上去这么绝情绝义吧。
可她怎么也想不通陈柏然对韩灵儿的态度,为什么变化得如此突兀。
当下的僵局,自然该太子妃来调理。
毕竟她是东宫的主母。
“太子妃,孤去更衣。韩灵儿便你去说服她。”
太子将这个难题扔给了身旁的太子妃。
连正眼瞧一下灵儿的机会都没给,便拂袖起身而去。
那青庐一侧的更衣棚里,太子爷屏退了身后的奴才,独自一人掀开了门帘。
一个黑衣老者颤巍巍地转过身来,冲着殿下露出了一张满脸皱纹的苍老面孔。
他的鼻翼左下有个硕大的黑瘤。
看见太子进门,便灿然露出了一口的白牙。
“殿下!别来无恙!” 他绽开了笑容说。
“放肆!”
“孤看你越发没规矩了!” 太子爷忍着满脸的忍俊不禁。
“嘻嘻嘻!” 那单方忙不迭地撕下了脸上易容的装饰。
“什么结果?孤看韩灵儿很是惶恐。”
“殿下猜的一点没错,您让我假扮的这个名叫王寓庆的运粪工,正是她的亲生父亲。”
“刚才她看见我在更衣棚里,顿时吓得惊慌失措。”
“口里唤着阿爹,一个劲追问我是怎么进来东宫的。”
“我回他说,和上次一样是奉命运粪。”
“然后她便满是愤怒地追问我,上次率更寺丢了证人是不是和我有关。”
“果然,韩灵儿知道这事。他父亲来率更寺偷运证人的时候,应该是和她提前见过一面的。”
“不过殿下,我们这样测试一个娇弱的女人,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
那单方颇有怜惜地说。
哼!韩灵儿!看来她果真对太子隐瞒了不少东西。
太子心里无比失望着,没有理会单方的话。
“你便少废话吧。如此,你速速退去。孤自有道理。”
“诺!”
单方带着太子的命令离开了。
太子回到了青庐。
见太子妃满脸的无奈,韩灵儿抽噎着哭得梨花带雨。
这本是喜事的百日宴,因为一个女使,让杨素一时难堪不已。
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女孩为他如此。
便急忙恳请太子收回成命。
杨素撤回了请求,可太子却并不想失言。
“嗳!杨大人!不如这样吧!”太子说。
“孤说话从来不会食言。”
“既然将军对孤的侍儿有意,而韩灵儿又心有不甘。”
“今日这彩棚之下,孤便特意为将军开个盲盒。”
“盲,盲盒?” 杨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也听不懂。
“孤东宫的女人,除了太子妃,都是孤的侍婢。从来就没有什么特殊。”
“无论是谁!她们都得服从东宫的安排。韩灵儿也一样。”
“如今,孤便给个方便。”
“让这些姿色的犬马,全部隐于帷帐幕后,各出一只手。”
“将军喜欢那只手,便牵她出来。灵儿若被抽中则不得反悔,且看天意如何。怎样?”
“如此甚妙啊!” 听闻这趣味十足的采花方式,那杨素顿时兴奋起来。
太子的戏法,让本在一边看热闹的六皇叔顿时也雀跃了起来。
“皇侄,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人才。”
“这种办法也能想的出来。要不皇叔也挑两个?” 他哈哈着。
“来人!拉起幕帘,令今日初到的新人和司乐坊的所有女伎全到后面去。灵儿!你也去!” 太子面无表情地说。
彩棚之下,奴才们拉起了宽大的帷幕。
一只只玉手从那朦胧的锦帘背后纤纤伸了出来。
帘后的女人们,燕燕莺莺地掩嘴嬉笑着。
杨素捻着胡须,一个个走过。
拉着这个,放下了那个。
台下的宾客们哄笑着,等待着结果。
而那些站在幕布后面撞天婚的女人们,却是各怀心思,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