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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通往祥泰镖局点卯场的长廊上,廊柱上的赤色镖旗被北风扯得乱舞,发出猎猎的声响。

风里飘来硝石与硫磺混合的呛味,裹着散不开的焦灼。

苏昭昭甩开了梁佑堂的手,退开了一步,眼里没了那些温柔与亲切。

她更不想再多费唇舌。

和梁佑堂相对而立时,语调也变严厉了些:“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梁佑堂眼中闪过一瞬间的不快。

望定她时,唇瓣微抿哼了一声,不大痛快地道:“昭昭,你……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那晚没回来救你?”

苏昭昭愣了愣,不知梁佑堂说的那晚,是指的哪一晚?

“那一夜,我跟着那老大夫到回春堂拿药,刚一进去,几个锦衣卫就上来盘问我了。所以……那晚我才来迟了一步!”

看着梁佑堂一脸诚恳的样子,她才忽然忆起,原来梁佑堂说的那晚,是指的南家大院被大火烧毁的那一晚。

老实说,就算重来一次,她也从未期望梁佑堂会来救她。

在那样绝望的处境之下,顾野能及时出现在她身边,还将她救出火海,她便已经知道,此生此世,她都不会再离开顾野。

所有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想到这,苏昭昭看向梁佑堂的神情,变得郑重了很多。

她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我没怪你。在那个时候,顾野能及时出现,并救我出火海,我已经”

“我知道!”梁佑梁飞快将她的话打断,眼中晦暗不明。

那神情既像是不愿听她提起顾野,又像是有些自责。

苏昭昭微微愕然,有些诧异:“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当时也附近!”

梁佑堂双眼变得冷漠,语气也很阴沉:“若不是那帮锦衣卫围着南家大院,进来救你的人,应该是我!”

苏昭昭被他这话一噎,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可看着梁佑堂那双眼,还有狰狞的面孔,苏昭昭睫毛微微颤动,下意识想挣脱梁佑堂大手的钳制。

梁佑堂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与轻蔑:“如果不是那帮锦衣卫在那儿碍手碍脚,怎会轮到由那个姓顾的来救你?”

说着,他伸手想要将苏昭昭拥入怀里。

苏昭昭敏锐的退后一步,还顺势甩开了他的手:“你如果不是心虚,何必要害怕锦衣卫?!”

梁佑堂望着她,神情里充满着不甘与讥讽:“昭昭,你说我心虚?!”

苏昭昭点了点头:“难道不是吗?”

她不想再跟梁佑堂纠缠,索性直言道:“梁大哥,我曾经很敬重你。因为你和我大哥是好兄弟!你待人又真诚……但后来,我发现原来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东西!”

她顿了顿,正色道:“你私运军器,我可以当作你是受到梁外员的蒙蔽,毫不知情。但你竟然勾结东虞国的大将军?!”

苏昭昭想不出任何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叹了一口气,凝眉道:“本来,你的人生还有机会。就算不能做漕运,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就算没有我,将来你一定也会遇到其他的姑娘……”

“可是你呢?”苏昭昭有些失望,“你却偏偏要揪住过往不放!还越陷越深!你这样只不过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你明不明白?!”

“那是我来时的路!”

梁佑堂悲愤的大吼了一声,气息突然变得急促。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昭昭,眼底的光芒却一点一点的消逝。

“要我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除非我死了!”

说着,梁佑堂扯开衣襟,露出胸膛,狰狞的数条鞭痕,跳入苏昭昭的眼前。

“你看到了吗?”梁佑堂冷声问起。

苏昭昭怔住,呼吸骤停,一双细眉难以自持的皱起:“这……这些是你几时受的伤?!”

“姓顾的没跟你说过吗?!”

梁佑堂声音发颤,却硬撑着脸上的笑意,还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向身前用力一扯:“当初,我像条狗一样跪在阴冷的卫狱,姓顾的亲自下的令,让那帮走狗拿铁鞭招呼我留下的!”

梁佑堂手指渐渐收紧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臂的线条因此绷得很紧。

“他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阴毒的事,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高枕无忧?!”

梁佑堂冷笑一声,道:“我梁佑堂此生什么事都不会再做了!”

就在她满眼惊疑,忍不住要追问时,却又听到梁佑堂如同赌咒般的坚决:“要做,就只做一件事!跟他作对到底!”

苏昭昭大惊失色:“你为何还要与顾野作对,你明知顾野代表的是圣上的意思!”

“圣上的意思?!”梁佑堂哼笑一声,“你不用替姓顾的开脱!锦衣卫的手段有多毒辣,谁人不知?”

他顿了顿,反问道:“苏昭昭,你是不是被姓顾的迷得晕头转向了?”

这话让苏昭昭心里很不舒服。

她喜欢顾野,是因为顾野本人,而不是因为锦衣卫指挥使的这个官职。

若要说她被顾野迷得晕头转向?

怎么可能?!

是非黑白、公义天理,她在做镖师的时候,早已自有定断,又岂是旁人能左右得了的?

她本想出声反驳,却听到梁佑堂质问起她来:“我梁佑堂几时骗过你?!若不是那个姓顾的指挥使亲自来跟我说,我会被流放边疆,你也会随我一道被流放,我会亲手写下那纸休书?!”

苏昭昭皱起了眉,这些她都还记得。

顾野曾经跟她提过,只是尘埃早已落定,再提又有何用?

她不动声色的盯着梁佑堂,隐忍着心中的不满。

梁佑堂一脸愁容,追问道:“我做了所有的事,全都是为了你!你为何只相信那个姓顾的,却不信我?!”

说着,梁佑堂又伸手探入撕裂的衣襟内,从里掏出一张信笺。

信笺边缘早已被磨得起了毛边,看样子,他带在身边已有一段时日了。

苏昭昭的目光落在那信笺上:“这是什么?”

梁佑堂把信笺展开后,递到了她眼前:“上面还有你的签字和手印。”

梁佑堂猩红的眼底翻涌着痛苦:“我从未想过要与你分开,昭昭。看见你嫁给拆散我们的奸贼,你要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夺妻抄家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