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有个曾孝廉,祖坟大概是埋在了龙脉上,或者是小时候被雷劈过开了天眼,总之,他考中了进士。
那叫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恨不得一天看尽长安花,顺便把花也给薅了。
这日,他与几个新晋的狐朋狗友,哦不,是同僚,一同去郊外撒欢。
路过一座破庙,名曰毗卢禅院。
禅院门口支着个小马扎,坐着个瞎眼神算,墨镜戴得比曾孝廉的官帽还正。
神算子掐指一算,又闻了闻曾孝廉身上的官气混合着隔夜的酒气。
“施主,老衲看你印堂发黑……哦不,是发亮,紫气东来那种亮!”
“不出意外的话,你将来能当二十年太平宰相,还是带编制的那种!”
曾孝廉一听,差点没把大牙笑掉。
“哈哈哈,先生真乃神人也!赏!重重有赏!”
他当即摸出一块碎银,结果手一滑,银子“当啷”一声掉进了神算子的破碗里,又自己弹了出来,精准地砸中了神算子的脑门。
神算子:“……”我谢谢你啊。
恰逢天空飘来几朵乌云,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
众人赶紧躲进僧舍避雨,舍中一个老和尚,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自顾自地敲着木鱼,念着谁也听不懂的经。
曾孝廉此刻感觉自己就是天选之子,未来的大宰相。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一众同僚指点江山。
“等我当了宰相,你们几个,都给我安排上!”
“张三,你去户部当侍郎,以后咱的钱袋子就靠你了,记得给我留点小金库。”
“李四,你去兵部,以后我出门,仪仗队必须是顶配,前面开路的得是八抬大轿,后面跟着的得是十六抬的。”
“就连我家那条看门的老黄狗,也得给它弄个御赐的狗牌,封个‘护国神犬大将军’!”
众人纷纷吹捧:“曾大人高见!”“曾大人威武!”
老和尚的木鱼声突然重了一下,像是被这番豪言壮语给震到了。
吹牛也是个力气活,曾孝廉说着说着,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歪,靠着佛像前的供桌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可就了不得了。
他梦见自己金銮殿上,皇帝老儿拉着他的手,眼泪汪汪。
“爱卿啊,这大好河山,除了朕,就数你最牛了!三品以下的官员,你看谁不顺眼就给朕撸了,不用打报告!”
还赏了他一件镶满钻石的蟒袍,一匹汗血宝马,那马鞍都是纯金打造,上面还镶着夜明珠,晚上跑起来跟个移动迪斯科球似的。
一觉醒来,哦不,是梦里回了家。
乖乖,他家那小破院子,直接鸟枪换炮,变成了占地几百亩的豪华庄园,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连厕所都是镶金的。
仆人丫鬟乌泱泱一大片,走路都得小心别踩到人脚。
从此,曾孝廉权势滔天,朝中公卿大臣,见了他跟见了亲爹似的,各种奇珍异宝、美女佳肴流水一样往他府里送。
晋抚更是有眼力见,送来一队女乐,个个身怀绝技,能在人身上弹棉花,哦不,是弹琵琶。
对于当年接济过他几两银子的隔壁老王,王子良,他大手一挥,直接提拔成了谏议大夫,专门负责给他唱赞歌。
至于那个曾经跟他抢过一个鸡腿的郭太仆,哼,他使了个眼色,立马有御史跳出来弹劾,说郭太仆家的驴在御花园拉了泡屎,大不敬!直接削职为民,发配去掏大粪。
他还嫌不够,微服私访(其实就是去显摆)时,有个老百姓挑着担子没及时让路,挡了他的道。
“大胆刁民!给本相拖出去,赏二十斤板子,打成肉泥包包子!”
他看中哪家姑娘,直接派人上门抢;看中哪块地,直接圈起来盖茅房,美其名曰为民服务。
家里的金银堆得跟山一样高,钱多得没处花,他就用金元宝打水漂玩。
好日子没过几天,就像窜稀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龙图阁大学士包拯,那个黑脸的,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了出来。
一本奏折递上去,洋洋洒洒几万字,从他穿开裆裤时偷看隔壁寡妇洗澡,到如今欺君误国、卖官鬻爵、贪赃枉法、强抢民女、连他家狗仗人势咬伤邻居小孩的事都给扒拉出来了。
证据确凿,连他晚上睡觉说梦话骂皇帝都被记录在案。
紧接着,科道言官、九卿重臣,像是约好了一样,弹劾他的奏折雪片般飞向龙椅。
皇帝老儿一看,好家伙,朕这是养了个祖宗啊!
龙颜大怒,当场下令抄家,把他打入天牢,择日问斩,不对,是充军云南,让他去跟大象蚂蝗作伴。
他儿子也被牵连,直接被发配到边疆去种哈密瓜。
曾孝廉被五花大绑的武士押着,眼睁睁看着自己金碧辉煌的府邸被抄了个底朝天。
那些平日里对他千娇百媚的美妾,此刻哭哭啼啼地被官兵像拎小鸡一样拎走。
他心疼啊,肝疼啊,全身都疼,但嘴巴被堵着,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行至半路,荒山野岭,突然跳出一伙强盗。
那强盗头子,长得跟个葫芦娃似的,指着他鼻子骂。
“呔!你这狗官,鱼肉百姓,害得老子连压寨夫人都娶不起了!今天就替天行道,拿你的人头祭天!”
手起刀落,“咔嚓”一声,曾孝廉感觉脖子一凉,脑袋就跟皮球似的滚了出去。
他还看见自己的身体晃悠了两下,直挺挺倒了下去。
曾孝廉的魂魄轻飘飘地来到了地府。
阎王爷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喝着孟婆汤加冰,一边批阅生死簿。
“哟,曾孝廉?你这KpI完成得不错嘛,欺君误国,罪加一等!来人,拖下去,下油锅炸至金黄酥脆!”
油锅里的油“滋啦啦”响,跟炸油条似的。
刚炸完,阎王爷又翻了翻小本本。
“还有倚势凌人,仗势欺压百姓,罚上刀山火海套餐一份!”
刀山上刀尖林立,火海里岩浆翻滚,曾孝廉被小鬼叉着,嗷嗷叫着体验了一把极限运动。
接着,阎王爷拿出个算盘,噼里啪啦一顿算。
“你生前贪污受贿的金银,折合铜钱三千八百二十七万六千五百四十三文,外加一堆珠宝玉器古玩字画……太多了算不过来,凑个整,把那些金银都给朕熔了,灌进他嘴里,让他尝尝‘吞金’的滋味!”
滚烫的金汁银液被强行灌进喉咙,那滋味,比喝岩浆还带劲。
一通酷刑下来,曾孝廉已经不成人形,哦不,不成鬼形了。
阎王爷一挥手:“行了,拉下去,投胎去甘州当个女的,让她也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
于是,曾孝廉变成了一个小女娃,自幼家贫如洗,每天不是挖野菜就是啃树皮。
十四岁那年,好不容易长得有点人样,就被爹娘卖给一个姓顾的秀才当小妾。
那秀才的正室,是个远近闻名的母老虎,每天变着法儿地折磨她,搓衣板跪穿了好几块。
更惨的是,后来秀才暴毙,母老虎直接诬陷她与隔壁卖烧饼的恶少年私通,合谋杀害亲夫。
官府也不审问,直接判了个凌迟处死。
眼看刽子手的刀就要落下来了,曾孝廉吓得魂飞魄散,悲声大叫。
“哎哟!我的妈呀!”
曾孝廉一个激灵,从供桌上滚了下来,摔了个狗啃泥。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毗卢禅院的僧舍里,外面雨已经停了。
同游的几个人正围着他,一脸关切,又带着几分憋笑。
“曾兄,你这是做什么噩梦了?叫得跟杀猪似的。”
那老和尚不知何时停了木鱼,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曾大人,那二十年太平宰相的滋味,可还酸爽?”
曾孝廉一听这话,再回想梦中情景,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湿透了官袍。
他哪里还敢想什么宰相,什么功名利禄,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禅院,连自己的宝马都忘了骑。
从此以后,曾孝廉像是变了个人,盛气全消。
他辞了官,散尽家财,跑到深山老林里隐居去了。
据说后来有人在山里见过他,蓬头垢面,正跟一群猴子抢香蕉吃,嘴里还念念有词:“不当官,不当官,还是香蕉最安全……”
具体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可能真的跟猴子拜了把子,当了花果山二当家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