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南的老刘头,五十有六,感觉自己又活了一回。
他新娶的媳妇,才二十出头。
那小媳妇走路像风,说话像铃,笑起来能把老刘头心里的褶子都熨平了。
老刘头每天都乐呵呵的,走路都哼着十八摸。
他那俩儿子,大牛和二狗,却笑不出来。
他俩瞅着爹那张老脸笑成一朵菊花,心里就跟吞了苍蝇一样。
“哥,爹这样下去,怕是要给我们添个弟弟。”
二狗嘬着牙花子,一脸愁容。
“添个弟弟算什么。”
大牛的眼神阴沉。
“我怕的是,咱家那罐传了三代的秘制泡椒凤爪,以后就没咱俩的份了。”
二狗一个激灵。
那可是他们的命根子。
为了凤爪,必须得干点什么。
月黑风高夜。
老刘头被两个孝顺儿子灌得酩酊大醉,躺在床上打呼噜,口水流了一枕头。
大牛和二狗对视一眼,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工具箱。
“哥,真用这个?”
二狗指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老虎钳。
“废话。”
大牛手里还拿着一卷电工胶布。
“咱爹以前是电工,用他熟悉的工具,他心里能踏实点。”
一番叮叮当当,乒乒乓乓。
老刘头在梦里砸了砸嘴。
他梦见自己年轻时修电线杆,手艺还是那么利索。
第二天,老刘头是从一阵钻心的剧痛中醒来的。
他低头一看,两腿之间,被一圈黑色的电工胶布缠得结结实实。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不敢声张。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媳妇问他怎么走路姿势那么怪。
“没事。”
老刘头强颜欢笑。
“昨晚梦见劈叉,不小心扯着了。”
伤口在胶布的保护下,竟然奇迹般地慢慢愈合了。
老刘头甚至觉得,这电工胶布比金疮药还好使。
直到那天晚上。
小媳妇说从城里学了个新花样,叫什么情侣瑜伽。
一个“飞鸟展翅”的动作。
小媳妇的腿搭在了老刘头的腰上。
一个“大树盘根”的姿势。
老刘头的身体被拧成了一个麻花。
就在挑战一个名为“终极缠绕”的高难度体式时。
只听“刺啦”一声。
不是筋骨断裂的声音。
是电工胶布崩开的声音。
一股血箭从老刘头的裤裆里喷涌而出,在墙上画出了一道凄美的弧线。
老刘头眼睛瞪得溜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最后的一个念头是:这胶布,质量不行。
新上任的淄川县令辛大人,是个有抱负的年轻人。
他来此地,是为了断奇案,抓大盗,青史留名。
结果上任第一天,就接了这么一桩案子。
公堂之上,老刘头的媳妇哭得梨花带雨。
辛大人听完陈述,手里的惊堂木半天没拍下去。
他看着堂下跪着的两个嫌疑人,大牛和二狗。
“你们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的生父。”
大牛梗着脖子。
“大人,我们是为了保护家族的核心资产。”
辛大人来了兴趣。
“什么核心资产?”
“秘制泡椒凤爪的配方。”
辛大人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就在他准备宣判的时候,衙役又领进来一个人。
是城里的王秀才。
王秀才一脸悲愤,上来就跪下了。
“大人,我要休妻。”
辛大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为何?”
王秀才脸涨得通红。
“此事……不可说。”
“公堂之上,有何不可说。”
王秀才扭捏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她……她不能生养。”
辛大人冷笑一声。
“荒唐。你新婚一月,如何得知她不能生养。”
王秀才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他凑到辛大人案前,用蚊子般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辛大人听完,愣住了。
他默默地坐回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看着房梁。
许久,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指着大牛二狗,又指了指王秀才。
“一个因为泡椒凤爪,给自己爹做了绝育手术。”
“一个因为媳妇的……构造偏了三寸,就要闹离婚。”
辛大人站起身,缓缓走到大堂中央。
他仰天长啸。
“我算是明白了。”
“我哪里是什么县太爷。”
“我分明就是个管下水道的。”
他对着堂下的衙役摆了摆手。
“本官今日方知,何为‘单父宰’矣。”
“把这俩货,罚他们去通一辈子下水道。至于王秀才,让他回家拿尺子量好了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