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谢梧将匕首收回袖中,抬头看向那中年男子,温声道:“在下姓楚,路过的。”那中年男子闻言冷笑一声,道:“路过的?我看你是来找茬的!”
谢梧摇摇头,平静地道:“大人,此刻若是激起城中民愤,想必不是信王殿下和周将军愿意看到的,还望三思。”
那中年男子显然并不领情,他扫了一眼显然已经被吓住了的一众颍州百姓,面带轻蔑地道:“本官的任务便是维护颍州城安宁,这些刁民意图闹事,杀无赦!”
几句话的功夫,谢梧便已经听出了这人确实不是颍州人,甚至都不是淮南人。确如秋溟所说,他虽然说的是官话,却带着几分鲁地的口音。
“还有你这小子!本官一看你就不是好东西!”那中年男子瞬间将话锋转向谢梧,厉声道:“给我拿下!”
“是!”
左右两侧的士兵听命,立刻朝谢梧冲了过来。
谢梧蹙眉,微微侧首对身后的一家三口道:“让开。”
那丈夫此时也回过神来,顾不得多说连忙拉着妻子往后退去。、
谢梧手中寒光一闪,她纤细的身形从那两个朝自己扑来的士兵中间穿了过去。
那中年男子大怒,待要再喊放箭,谢梧已经到了他跟前。
眼见一把匕首朝自己刺来,他连忙提刀格挡,不想那看似小巧的匕首竟然锋利无匹。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他那看似宽大的刀竟断成了两截。
下一刻,沁出寒意的匕首在他脖子上激出了一片鸡皮疙瘩。
“你……你好大的胆子!”
谢梧平静地道:“没有大人胆子大,信王殿下是想要屠杀颍州百姓吗?”
“你……”那中年男子脸色微变,咬牙道:“你少危言耸听,分明是这些刁民意图作乱,本官只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谢梧问道:“信王殿下?还是周将军?这些百姓分明是被谣言所惑,受到惊吓方才出城避难。他们手无寸铁,作什么乱?”
中年男子咬牙道:“你到底是谁?”
谢梧笑道:“我说了,一个过路的人。”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道:“过路的人恐怕没有公子这么大的胆子,公子现在想要如何?你以为挟持我一人,便能救这些刁民的命?”
谢梧淡淡道:“尽人事,听天命。你让人杀了他们,我杀了你替他们报仇,也不算对不起他们。”
“你也逃不了!”
谢梧微笑道:“我觉得,无论是信王还是周将军,应该还是会给我家中长辈一点面子,至少暂时不会杀我。”
中年男子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问道:“你认识信王殿下和大将军?”
谢梧含笑不语。
中年男子半晌无言,心中忍不住暗骂:认识信王和大将军你不早说?
“公子想要如何?”中年男子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这城中并非只有在下,这里若是闹大了,恐怕还要引不少的人过来。这种小事,何必闹到王爷面前?”
谢梧道:“那就麻烦大人高抬贵手,放这些人回去。”
中年男子目光看向那些百姓,冷声道:“他们恐怕不想回去。”
谢梧轻叹了口气,回头对那些百姓道:“诸位,各处城门有重兵把守,你们出不去的。城中并没有瘟疫,大家还是先回去吧。”
人群中有些骚动,但却并没有什么人听话离开。
谢梧道:“信王殿下,还有周将军,当朝右相于老大人如今都在城中,还有这些人……他们也都是肉体凡胎。如果真的有瘟疫,他们怎么敢闭城不出?”
这回人群中的骚动更大了,显然是有不少人被谢梧的话说动了。
再看看那些拦在跟前的士兵手里明晃晃的刀,更多的人忍不住退缩了。
“我相信公子!”一边抱着孩子的丈夫突然开口高声道:“方才公子救了我一家三口,我们相信公子,这就回去!”
谢梧看向那中年男子,“大人?”
那中年男子一抬手,沉声道:“放人!”
他又扫了一眼街上的百姓,冷声道:“一刻钟内,全部回去。否则……一刻钟后,别怪本官杀人了!”
后面堵上来的士兵立刻领命让开了路,有许多人陆陆续续转身往回走去。
谢梧道:“家里有粮食的话,这几天就不要出门了。”有许多人都听到了她的话,跑得更快了一些。
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怎么敢与这些有兵器的兵马对抗?既然不能出城,也就只能躲在家里了。即便真有瘟疫,或许运气好就不会被染上呢?
不到半刻钟,原本挤了不少人的街道已经空了大半,只留下那些士兵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谢梧。
谢梧朝那中年男子笑了笑,放下了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
那中年男子也松了口气,飞快地后退了两步,脸色阴沉地看着谢梧,“公子好胆色。”
谢梧平静地道:“大人客气了,我猜这件事如果闹大了,或者闹到一些不该知道这件事的人耳朵里,大人也不好交代。”
“你到底是什么人?”中年男子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谢梧拱手道:“在下楚兰歌。”
中年男子闻言神色变了变,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冷哼一声道:“原来是楚公子,难怪胆子这么大,公子好自为之。”
谢梧微笑着拱手道:“多谢大人提点。”
“我们走!”那中年男子不再理会谢梧,转身带着自己麾下的士兵离去。
谢梧站在原地目送众人远去,很快街道上便重新安静下来。
片刻后,两边街道上才有人或悄悄开窗或探出头来,对上谢梧看过去的目光,又连忙缩了回去。
谢梧松了口气,摇摇头转身往方才的茶楼走去。
回到厢房里,秋溟已经不见了踪影。
谢梧依然坐在窗口喝茶,街道上静悄悄地空无一人,仿佛眼前是一座空城。
茶楼的伙计重新送了热水进来,小心翼翼地偷觑着谢梧,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谢梧侧首看了他一眼,笑道:“跟你们掌柜说,这几天少出门,实在害怕就先将茶楼关上几日吧。”
伙计一愣,回过神来才连连应声,感激地看谢梧一眼,躬着身出去了。
天色微暗的时候,周兆戎才阴沉着脸带着人踏入了信王府。
才刚进入王府,就有人迎了上来,低声禀告了今天信王府以及颍州城里发生的事。
听说楚兰歌来见秦牧和于鼎寒的时候,周兆戎只是微微皱眉,却在听到颍州城里险些发生冲突时停了下脚步。
“怎么会这么快泄露?”周兆戎沉声道。
他只是想用那些药恐吓控制城中那些大户,并不打算用来对付那些普通百姓,除了引起恐慌混乱,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属下不知,或许是从哪几家人家中传出来的?”
周兆戎冷声道:“不对,我已经派人暗示过,有药可解毒,他们不会不知道那不是瘟疫。”
“这……”显然属下人也并不明白这其中关系,只得道:“或许是底下人以讹传讹,不过幸好没闹出什么大乱子。”
周兆戎冷哼一声,转身继续往里走去。
“牧儿那里可知道这个消息?”
“王爷这几日都没有出门,今天除了见那楚兰歌,又去见了于鼎寒,一直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并未有什么反应。想来……应该还不知道此事。”
周兆戎不再说话,径自走进了自己的书房里。
回到书房落座,一直跟在周兆戎身边没说话的中年人才突然道:“将军,如今看来事情恐怕不大好办呐。”
这中年人三十五六模样,看着似乎有几分落魄。他穿着一身浅褐色儒生长衫,相貌干瘦双眸却十分锐利,正是那日谢梧见周兆戎时在里间旁听的人。
周兆戎看向他,问道:“张先生这话怎么说?”
中年人道:“信王殿下那里,恐怕已经和将军离心了。颍州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信王殿下毫无所觉,这事儿……您信么?”
周兆戎自然也是不信的。
“信王殿下毫无反应,并非他无所觉,而是不想让将军您知道他已经发现了此事。”中年人道:“将军觉得,他想做什么?”
不等周兆戎回答,外面传来了通报声,“信王殿下到!”
书房里两人对视一眼,那中年人才刚起身就见书房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了。
秦牧快步跨入房间里,看也不看那中年人,沉声道:“舅舅,听说你封锁了颍州城,不许百姓出入?”
周兆戎看向他,平静地道:“平南军正虎视眈眈,我也是为了防止意外。”
秦牧道:“平南军还在沈丘!”
周兆戎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秦牧迟疑了一下,道:“我听于相说,城中疑似发生了瘟疫?”
“于鼎寒?”周兆戎定定地打量着秦牧,片刻后才冷声道:“于鼎寒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他说的话可信?”
见秦牧似还不相信,周兆戎又道:“若真有瘟疫,我还回来作甚?又怎会让你留在城中?”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牧儿,如今你母后还不知道如何了,周家只有你我舅甥相依为命。舅舅不会害你的。”
秦牧也望着他半晌,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低声道:“我相信舅舅,只是如今舅舅让人封锁了颍州城,又传出这样的消息,难免让城中百姓惊慌,恐怕不是长久之策。”
周兆戎道:“这本就不是长久之策,这几日正是对付平南军的关键,你只需要坐镇王府中,让颍州城百姓安定,战场上的事都交给舅舅便是。你放心,过不了多久平南军便会败退,咱们也才算真正在颍州站稳了脚跟。”
秦牧似乎无话可说,又跟周兆戎说了几句闲话,这才起身出门去了。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外面,一直站在旁边仿佛不存在的中年人才看向周兆戎问道:“这番作态倒是有些刻意了,将军相信信王的话?”
周兆戎冷笑一声,既不答相信,也不答不信。
秦牧一路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人才刚踏入院中,脸色瞬间阴沉地仿佛要滴出水来。
“王爷。”谢绾站在屋檐下,听见脚步声连忙转身看过来了,欢喜地迎了上来。
秦牧脚步一顿,“你怎么来了?”
谢绾眼眸微垂,低声道:“听说王爷身体不适,我便想来看看。”
秦牧的目光扫过她,落到了跟在她身后的圆脸小丫头身上,片刻后才淡淡道:“进来吧。”
谢绾低低地应了一声,带着那小丫头跟在秦牧身后走了进去。
房间里依然有些阴暗,进了房间之后谢绾只是沉默地站在一边,半点也不像是来探望自己丈夫的模样。
秦牧也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她身侧的小丫头,冷声道:“你是于鼎寒的人?”
那小丫头脸上露出一个天真的笑,但房间里的两人却丝毫感觉不到她的天真可爱。
她从腰带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笺,道:“这是那位周将军最新的消息,我们大人刚收到就命我送来给王爷了。”
秦牧伸手接了过来,皱眉道:“于鼎寒在王府到底有多少人?还是说……你根本不是于鼎寒的人?”
小丫头嫣然一笑,道:“谁说如今这颍州城中,只有于相一位大人呢?于相堂堂当朝右相,又怎么会用我这样的人?”
秦牧眼神微闪,“锦衣卫还是东厂?或者……御马监?”
小丫头笑而不语,秦牧也不再问,低头去看手里的纸笺。
越看秦牧的脸色越难看,就连站在旁边的谢绾都忍不住悄悄后退了两步。
那小丫头却始终盈盈浅笑,仿佛秦牧的怒火丝毫影响不到她一般。
秦牧用力将纸笺攥在掌心,那力道像是恨不得将它碾碎一般。
“这些都是真的?”秦牧脸色阴沉地问道。
“童叟无欺。”小丫头笑道:“王爷今天难道没有派人去查?周将军身边现在根本没有几个周家的旧人和颍州人。他身边的谋士,得用的将领,还有如今颍州城的驻军……都是青州人。”
“王爷说……如今这颍州到底是姓秦,姓周还是……姓别的什么呢?”
“他到底想做什么?!”秦牧忍不住低声怒吼道。
给他下毒,用疑似瘟疫的毒控制颍州城的大户,让外来的兵马封锁颍州城,却将本地的颍州军放在城外。这无论如何也不像是想要以颍州为基础,在淮南壮大的样子。
小丫头有些同情地看着秦牧,道:“我只是个传信的,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不过现在看来,无论周将军有什么计划,他的计划里似乎都没有王爷。”
秦牧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咬牙道:“用不着你挑拨离间,本王知道该怎么做!”
小丫头耸耸肩,显然是对他的怒火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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