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下意识回头,视线也跟着冷不丁地撞上身后那道目光的主人,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半拍。
只见上节课老班点名的时候,尚且还空着的座位之上,此刻正坐着一个看上去便极为特殊的少年。
他并没有穿学校规定的蓝白相间的夏季校服,一身正红色的连帽衬衣显得格外扎眼。
他的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阳光从窗缝偷溜进来,在他乌黑的发梢之上落下几分暖意。
感受到了云欢投过来的视线,他漫不经心地单手支着下巴,
另一只手转着支灌满墨水的黑色钢笔,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眼神直白又大胆地落在她身上,像在审视一件有趣的物件。
这张脸很陌生,可那股子张扬到近乎嚣张的气质,却还是让云欢莫名觉得几分熟悉。
云欢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指尖也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笔杆。
她侧过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向身旁的阿漓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与好奇。
“阿漓,我后面坐着的那个……是什么来头?”
物理似乎是阿漓的弱项,她手中的笔移动的飞快,正低头快速地记着老师的特意标出的知识点。
听到自家好友的询问,眼中闪过了一抹不解与好奇。
她先是将手中的笔记完全解决,又飞快地抬眼瞥了一眼讲台上唾沫横飞的物理老师,
确认那副厚厚的镜片没往这边扫来,才赶紧侧过脸,用手挡在嘴边,声音极小的回道。
“你不认识他也正常。
他是这个学期新来的转校生,叫燕渊。
怎么,看上人家那张好看的脸了?”
她轻声打趣一句,见自家好友的面色有些不对,才收回了继续调侃的打算,并继续开口。
“说起来也挺巧的,他和我还是一个姓氏的呢。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总觉得对他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她顿了顿,似乎是怕自家好友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压低声音补充了几句。
“打住,不是你想的那种乱七八糟的关系。
我就是把他当做弟弟一样的那种。
同一个姓氏,没准儿千百年前我们还是一家人呢。”
“和你一个姓氏?”
云欢的声音突然像被冻住的冰碴一般,卡断在喉咙里。
阿漓……
姓燕?
燕漓?!
阿漓的漓是燕漓的漓?!
恍若惊雷席卷着她残存的理智,并在她混沌的脑子之中轰然炸响。
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冲上头顶,引得云欢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她的指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笔杆,却因力道过大而导致指节微微泛白。
她闭了闭眼,过往的记忆恍若决堤的洪水,在一瞬之间冲垮了她那因前路一片迷茫而被迫筑起的堤坝。
被控制的小哥和老哥。
白家禁地。
曾经被人遗忘且早已死亡的燕家兄妹。
即将被破除的邪神的封印。
将这一切都笼罩在内的无尽的黑雾。
以及,她的同伴。
……
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这不是她的世界。
这里至少不是现实之中她应该存在的世界!
她必须要走出去。
耳边还在喋喋不休的物理老师讲课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而遥远,
窗外的阳光也刺眼得让她近乎睁不开眼。
手腕上的玄黑色纹身像是感应到了如今云欢的混乱,那微弱的存在感骤然变得越发清晰。
“欢欢?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终于,满是关切的声音,重新唤回了云欢杂乱的思绪。
云欢指尖的力道还是松了下来,笔杆上被突如其来,
因紧张而导致的大力捏出的浅痕也随着云欢手上力量的放松而慢慢平复。
再次睁开眼时,眼底的惊涛骇浪已褪成一片平静的湖面,
只余几缕未散的涟漪藏在那双被无数人称之为最难以拒绝的猫瞳的深处。
“没什么,”
她侧过脸,对着阿漓弯了弯唇角,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一般轻轻开口,
“可能是刚才的阳光太晃眼,导致有点头晕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指尖掠过额角之时,故意带起了几缕碎发,遮住了眉梢那那一闪而过的不安。
手腕上的黑色纹身还在不断发烫着,活像一只失去了安全感的小兽在皮肤下轻轻拱动,
用以提醒她切莫沉迷于这个虚假的世界。
阿漓听她这么一说,眼神瞬间写满了关切。
正想开口再问些什么,却见云欢一副不愿意麻烦自己的模样,最终还是有些无奈的建议道。
“那要不要先趴一会儿?物理老师脾气很好,你的成绩又不需要他来操心,稍微迷糊一会儿,他不会在意的。”
“不了,”
云欢摇摇头,翻开自己在下课之余从小卖部里买来的笔记本,装模作样的做着笔记。
实则在借此机会快速的捋着自己如今的思路,却依然不忘解释一句。
“我怕他突然点名……”
少女的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工整的字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透过纸面,落在桌下的抽屉里那部安静躺着的手机屏上。
“不要害怕,也不要表现出你的不同,
哪怕你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也是她不动声色继续按兵不动的主要原因之一。
她在笔记本上写下莫名的信息来源这一疑点。
所以……
这条短信的主人是先她一步来到的这个幻境?
还是……
比她先一步觉醒?
没准儿还是一个认识的人……
会是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