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的灯光重新稳定,主屏幕中央那道绿色同步信号持续亮着,像一颗不再闪烁的心跳。林晚的手指还贴在控制面板边缘,指尖沾着未干的血迹,金属表面留下一道浅红划痕。她没有擦,只是缓缓收手,目光落在波形图上——三道曲线正平稳汇流,形成一个持续存在的过渡带,像水流过低洼,无声却有力。
“第一轮试运行完成。”技术组长低声报告,“同步率维持在89%,推力输出稳定,系统无异常反馈。”
林晚点头,调出数据回放。她放大那个0.5秒的衔接点,逐帧查看震荡波回落、反向波动上升、推力推进的时机。误差不到0.03秒,几乎完美。但这不是运气,是节奏开始生根的信号。
她转身面向操作台,“准备第二轮,手动确认模式全开,禁用自动响应。”
推力组组长抬眼:“手动?万一延迟……”
“我们不是怕慢。”林晚打断,“是怕抢。系统想配合,人也想抢功,结果就是一起踩空。这一轮,谁都不准提前动手指。”
苏悦站在能源舱口,听到指令后回头看了眼反向波动组的操作员。那人正盯着屏幕,手指微微发抖。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下对方肩膀。
林晚走到主控台前,声音清晰:“所有人,闭眼三秒。”
没人质疑,全都照做。
“现在,只听震频。”她说,“震荡波释放时,金属会颤一次;反向波动接入,会有第二次。你们要等的,是那两次震动之间的空隙——当它过去,推力再推。”
指令下达,第二轮启动。
震荡波缓缓释放,控制台传来低频震颤。推力组的操作员闭着眼,手指悬在输出键上,额头渗出细汗。反向波动在延迟0.25秒后接入,震频再次传来。他等了半秒,才按下推杆。
波形图上,三道曲线再次汇流,绿色同步灯稳稳亮起。
“接上了。”技术组长说,“这次更稳。”
林晚盯着屏幕,没放松。她知道,真正的考验不是一次成功,而是能否在压力下守住节奏。
果然,三分钟后,外部引力场突然增强0.8%。监测信号出现短暂波动,反向波动组的接入判断窗口偏移了0.1秒。操作员本能地想提前释放,手指已经按下去一半。
林晚立刻出声:“停推力!”
指令传下,推力组紧急中止输出。震荡波与反向波动仍在空转对接,波形图上形成一条平直的能量导轨。三股力量未断,只是悬在那里,等待切入时机。
她走到技术组长身边,目光直视对方双眼。
“心灵洞察之镜”开启。
一瞬间,她看清了对方脑海中的念头——他在犹豫是否要手动修正参数,但又怕越权。她收回视线,语气平静:“你没动,很好。现在,等它回来。”
引力场波动在七秒后回归常态。林晚下令:“推力组,沿导轨切入,速度同步。”
推杆缓缓推进,三股力量再次汇流。绿色同步灯重新亮起,持续未断。
“我们不跟它的节奏变。”林晚低声说,“我们把自己的节奏焊死。”
苏悦走过来,声音压低:“他们开始乱了。”
林晚没回头,只是调出敌方引力场的波动记录。对方的频率确实在波动,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被迫回应。她嘴角微动,没说话。
第三轮准备开始。
新晋的操作员坐在震荡波控制位,脸色发白。他是上周才调来的,没经历过前几轮试验,但被直接扔进了这场节奏战。林晚注意到他的手在抖,指尖不断敲击控制台边缘,像在数节拍。
她走过去,没说话,只是手指轻点控制台上的那道血痕。
“这不是你的错。”她说,“是它太想赢。”
操作员抬头,眼神慌乱。
“系统想快,你也想快。”林晚继续说,“可快不是力气,是节奏。你越想用力,越容易踩空。”
她停顿一秒,“下一轮,所有人摘手套。”
没人问为什么。
十几双手陆续脱下操作手套,掌心贴上主控台的共振区。金属的震感直接传入骨节,比屏幕更真实。
“别看波形。”林晚说,“用皮肤听。”
第四轮启动。
震荡波释放,第一次震颤传来。反向波动接入,第二次震颤紧随其后。推力组的操作员闭着眼,手指贴在推杆上,感受着金属的震动。当两次震频之间的空隙过去,他同步推杆。
波形图上,绿色同步率灯稳稳亮起,持续十二秒,未闪一次。
“成了。”技术组长低声说。
林晚没动。她盯着屏幕,直到第三轮完整运行结束,三道曲线始终平稳汇流。她才终于松了口气,手指轻轻抚过控制面板上的血迹。
“节奏不是命令。”她说,“是呼吸。”
苏悦站在她身后,看着主屏幕上的稳定波形,忽然笑了:“你现在说话,越来越不像在指挥作战,倒像在教人走路。”
林晚没笑。她调出引力场源头的能量图谱,指着那处结构性凹陷:“他们一直在等我们猛冲。我们一快,他们就加压;我们一乱,他们就收网。但现在……我们不冲了。”
她放大凹陷区域,“他们供能节点的波动频率变了。说明他们在调整应对节奏。可节奏一旦乱,补救就要代价。”
技术组长凑近屏幕:“他们的引力场输出有0.6秒的延迟,像是在重新校准。”
“那就再压一次。”林晚说,“不是靠强度,是靠节奏。我们不攻击,我们等他们自己断气。”
推理组组长走过来,声音低沉:“如果他们察觉我们在等呢?”
“那他们就得一直绷着。”林晚看着屏幕,“人可以绷一时,绷不住一直。机器可以持续输出,但操控它的人,会累。”
她转身,走到主控台中央,“准备第五轮,保持当前节奏,输出维持70%,监测敌方反应。”
指令传下,团队开始新一轮准备。
林晚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再次贴上金属表面。震感稳定,像脉搏。她闭眼,感受着三股力量的流动——不是她在指挥,是节奏本身在运转。
苏悦走过来,低声问:“你还记得第一次试运行时,震荡波提前衰减的样子吗?”
林晚睁开眼:“记得。那时候我们还在追节奏。”
“现在呢?”
“现在。”她看着屏幕,“是节奏在带我们走。”
技术组长突然出声:“敌方引力场波动再次增强,但持续时间只有1.2秒,像是……试探性加压。”
林晚没动。
“他们不确定我们是不是真的稳住了。”苏悦说。
“那就让他们再看一次。”林晚下令,“第六轮,完全手动,所有人闭眼操作。”
控制室陷入短暂安静。
十几双手贴在控制台上,眼睛全闭着。震荡波释放,震颤传来;反向波动接入,第二次震颤到来。推力组在震频转换的瞬间,同步推杆。
绿色通步绿灯亮起,持续亮着。
林晚站在中央,听着团队的呼吸声,和金属的震颤混在一起。她知道,这一刻,节奏已经不再是命令,而是本能。
技术组长盯着屏幕,忽然说:“他们的引力场输出……开始不稳定了。波动频率乱了。”
林晚点头。
“他们在慌。”苏悦轻声说。
林晚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划过屏幕,圈出引力场源头的能量凹陷点。
“准备攻击。”她说,“不是现在,是等他们自己塌下来那一刻。”
她转身,声音清晰:“下一阶段,节奏不变,输出不变,只等一个时机。”
推理组组长问:“什么时候?”
林晚看着屏幕,三道曲线平稳流动,绿色同步灯持续亮着。
“当他们的节奏。”她顿了顿,“先乱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