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把最后一行加密指令敲进终端,屏幕右下角的防护进度条缓缓填满。她靠在椅背上,指尖在太阳穴上轻轻按压,那股从鼻腔深处泛上来的铁锈味还没完全散去。昨夜的洞察耗尽了精神,可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小舟站在控制台前,盯着舆情面板上滚动的热词:“作秀”“骗局”“数据黑箱”。他回头看了眼林晚,“他们已经开始说我们搞神秘主义了。”
“那就打开门。”林晚站起身,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实验室安静下来,“开发布会。”
苏悦猛地抬头,“现在?你才刚恢复——”
“正因为他们觉得我们怕,我们才必须现在。”她走到白板前,划掉之前标红的三个势力标记,在中间写下“公开”二字,“他们要的是数据透明,那就给。但不是被动交,是主动讲。”
她调出昨晚整理的Ip溯源报告,把三条最高频的质疑投在墙上:浪费资金、脱离民生、风险不可控。“我们不反驳这些话的合理性。我们只问一句——有没有人真正看过我们在做什么?”
老陈皱眉,“可核心模型还在迭代,残渣流向分析也没完成,现在公开,等于把底牌摊出来。”
“底牌不是数据,是逻辑。”林晚翻开终端,调出城市供电恢复曲线与残渣能量波动的对比图,“我们把能说的,说清楚。不能说的,留白。但他们必须知道,这不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博,而是一条和重建并行的路。”
她顿了顿,“明天上午十点,市政新闻发布厅。我来讲。”
次日,发布会现场挤满了记者和直播镜头。林晚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没打领带。她没带团队,也没拿讲稿。开场第一句话是:“我知道很多人觉得,我们研究的是一堆废渣,而云都缺的是饭碗。”
台下一片静。
她点开一段视频。画面里,b区三号探针捕捉到的能量脉冲,正与城市电网的负荷频率形成微弱共振。没有特效,没有解说,只有两道波形逐渐同步的过程。
“三年前,它切断了电。现在,它在尝试回应我们。”她关掉视频,“我不承诺明天就能发电,但我想问一句——如果我们连看懂它的机会都不给自己,那以后呢?等下一代再从头开始?”
有人举手提问:“你们拿纳税人的钱做这种高风险研究,凭什么?”
林晚点头,“凭两个字:公开。”她当众宣布设立“市民观察员”机制,任何注册市民均可申请进入实验室参观流程、查阅阶段性数据,“不是走马观花,是真正参与监督。我们不删帖,不封号,也不怕质疑。怕的是,大家永远只看到标题,看不到真相。”
她目光扫过前排,看向重建委员会的席位,“周振主任没来,但我邀请他派代表加入我们的数据核查小组。不是形式,是共治。”
台下开始骚动。直播弹幕从“作秀”慢慢变成“等等,她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会后,林晚回到实验室,苏悦正盯着后台数据,“转发量翻了四倍,但负面评论比例下降了百分之三十五。”
“还不够。”林晚坐下,闭眼缓了两秒。她还剩一次“心灵洞察之镜”的使用机会,不能浪费。
当天下午,商会联席派出的代表来了,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言辞客气,却句句试探研究进度。林晚没回避,带他参观了数据处理区,展示了残渣信号与城市电网的关联模型,但刻意跳过了坐标解析部分。
临走时,对方笑着问:“林工,你们真觉得这东西能变成能源?”
林晚没答,只说:“您觉得,三年前停电那天,最怕的是什么?”
男人一怔。
就是这一瞬,林晚启动了“心灵洞察之镜”。视野切入对方脑海,没有预想中的算计,而是一片焦灼的灰影——“厂子撑不过半年”“技工要失业”“新项目拿不到补贴”。
她瞬间明白了。
这些人不怕研究成功,怕的是成功之后,他们被甩在后面。
当晚,她召集团队,“我们一直以为对手是想压住我们。其实,他们只是怕被淘汰。”
“所以?”小舟问。
“那就让他们进来。”她说,“不是当监督员,是当建设者。”
第二天,她以个人名义发起“共建计划”:面向商会成员开放首批技术培训名额,由团队提供课程,对方提供场地和人力,“残渣能源如果能转化,第一个需要的不是科学家,是运维工、检测员、材料技师。这些岗位,我们不外聘,从你们中间选。”
消息一出,舆论风向悄然变化。有工人留言:“我干了二十年电工,不想到头来连新系统都看不懂。”有人转发:“与其骂他们搞玄学,不如去学点真东西。”
连“市民监督团”的账号也开始转发培训报名链接。
苏悦看着数据曲线,“负面声量降到了百分之十八,而且……很多人开始问具体怎么报名。”
林晚站在窗前,看着楼下渐渐亮起的路灯。残渣供能模块还在测试,蓝光微弱,但稳定。
老陈走过来,“周振那边有反应了,说要派两名技术员加入数据组。”
“让他来。”林晚转身,“但只给基础权限。他们可以看流程,不能碰核心模型。”
“你不信他们?”
“我不是不信。”她坐下,打开终端,“我是知道,当一个人嘴上说着支持,脑子里想的却是‘三个月内清场’的时候,信任就得用规则来守。”
她调出最后一次洞察的记忆回放,那三个词依然清晰:压价收购、数据归我、三个月内清场。
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她停了几秒,最终点了保存。
不是不警惕,是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几天后,第一批培训名单公布。林晚在会议室主持开班仪式,投影上是简单的课程表:能源基础、信号识别、安全规程。
台下坐着二十多人,有商会推荐的技工,也有自发报名的市民。她没讲技术,只说了一句话:“三年前,我们失去了光。现在,我们不只要找回它,还要学会,怎么自己点亮它。”
散会后,苏悦低声问:“真让他们学?万一……”
“万一他们学会之后想抢?”林晚看着空掉的座位,“那就说明,我们已经跑得够远了。”
她走出大楼,夜风拂过脸颊。手机震动,是小舟发来的消息:“今天又有五个新报名。”
她没回,抬头看了眼天空。云层裂开一道缝,露出半颗星。
实验室里,残渣信号监测屏突然轻轻闪了一下。
蓝光亮起,持续了两秒,比以往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