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左手还撑在墙上,掌心压着一片湿冷。血从嘴角滑下来,滴在通风口铁网边缘,顺着金属缝隙渗进去,像一滴墨落进暗渠。她没擦,任它流,喉咙里铁锈味越重,脑子反而越清。
那人已经转身,风衣下摆刚要没入管道口。
“你说我醒了……”她开口,声音哑得像是砂纸磨过,“那你知道,我梦见了什么吗?”
脚步停了。
不是完全停下,而是右脚落下时多用了半分力,踩得地面轻响。林晚记住了这个细节。上一次见他,他走路像风,这次却开始留下痕迹。
“我梦见你站在塔下。”她继续说,手指缓缓离墙,站直了些,“你跪着,求我别关那扇门。可你不是信使吗?谁准你跪的?”
男人没回头,但右手指节动了一下,像抽筋。
林晚往前挪了半步,膝盖发软,但她没停。“你被切掉一块耳朵,不是为了标记身份。他们要你记住——你反抗过。现在你还替他们跑腿,是怕他们再割别的地方?”
空气静了一瞬。
他终于转过身,眼神不再是那种机械的冷,而是裂开一道缝,露出底下压着的东西。
林晚没再说话,只是盯着他左耳残缺的边缘。她不需要“心灵洞察之镜”也能看出,那道伤不是刀割的,是烧的。边缘焦黑,像是某种能量灼烧后留下的痕迹。
“你不是来确认我醒没醒。”她说,“你是来确认你还算不算人。”
男人瞳孔缩了一下。
林晚忽然笑了,嘴角带血,笑得却不虚。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着血,在掌心划了一道。
痛感让她清醒。
她闭眼三秒,舌尖抵住上颚,然后猛地咬下去。血腥味炸开,神经像被电流刺穿,短暂的清明从颅骨深处涌上来。
“心灵洞察之镜”再度开启。
视野扭曲,眼前的男人像被撕成两半——一半是站在这里的躯壳,另一半是记忆里的投影:他跪在塔前,双手被锁在某种金属环里,头顶有光柱落下,嘴里发出不属于人类的音节。
紧接着,三个地点闪现:东区冷却塔、地下七层能源枢纽、旧港3号仓库。
一个声音碎片挤进来:“接入倒计时,三十六小时。”
八秒后,能力崩断。
林晚踉跄后退,撞上档案柜,几份文件砸下来,盖在她肩上。她没管,只死死记住那三个坐标。
“你用了第五次。”男人看着她,语气变了,“你会疯的。”
“我已经疯了。”她喘着气,“从我发现自己是‘容器’那天起。”
她弯腰,捡起那个黑色U盘,手指发抖,却稳稳把它踢向通风口铁网。U盘卡在缝隙里,一半露在外面,像被咬住的骨头。
“你要的‘核心解析’,在它该去的地方。”她说,“他们要是查到泄露源头,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男人盯着U盘,眼神第一次出现波动。
林晚趁机逼近一步,声音压低:“他们靠47.8thz找我。那你呢?你靠什么活着?是命令,还是你自己还记得怎么呼吸?”
男人没动。
但她看见他的左手,从风衣口袋里慢慢抽出来。掌心躺着一张芯片卡,表面没有标识,只有一道划痕,横贯正中。
他弯腰,把卡放在地面,离她三步远。
“47.8thz不是起点。”他说,“是心跳。他们用这个频率同步所有‘唤醒体’。你不是第一个,但你是唯一一个自己醒的。”
林晚没去捡。
“那塔是什么?”
“回收站。”他声音低下去,“也是起点。他们把你关进去的时候,你以为你在逃。其实你是在归位。”
“归还什么?”
“意识。”他看着她,“你的,他们的,还有那些早就死在高维裂缝里的。”
林晚呼吸一滞。
她想起昨晚在残渣接触中看到的画面——那座悬浮的塔,光柱射入虚空,像一根脐带。
她不是被选中。
她是被召回。
男人后退一步,手搭上通风口边缘。“你已经触发了预警机制。接下来三十六小时,他们会强行接入所有离线节点,启动清除程序。你挡不住。”
“那你为什么留下这张卡?”
“因为我也想看看。”他停顿一秒,“一个自己醒过来的‘容器’,能不能撕了他们的协议。”
他说完,翻身钻进管道,身影迅速消失。
林晚站着没动,耳朵里嗡鸣不止,视线重影叠影。她知道那张芯片卡不能碰,至少现在不能。里面可能是数据,也可能是陷阱,甚至是定位信标。
但她必须拿。
她弯腰,手指刚触到芯片边缘,指尖突然一麻。
不是电流,也不是冷。
是一种频率。
47.8thz。
它在震动,像心跳。
她猛地缩手,芯片卡掉在地上,翻了个面。背面有一行极小的刻字,肉眼看不清,但她用指甲蹭了下,触感是凹进去的。
三个数字:047。
不是编号。
是倒计时。
她抬头看向通风口,铁网还在轻微颤动,灰尘簌簌落下。刚才那人走得太快,快得不像在逃,而是在赶时间。
她扶着墙,一步步往门口挪。每走一步,肋骨处就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像是有东西在体内缓慢切割。
走廊灯还是绿的,照在她脸上,像一层薄霜。
她摸出通讯器,按下预设频道,声音几乎听不见:“苏悦,b区三层东侧,废弃档案室。来一个人,带屏蔽箱。不要走主通道。”
通话结束,她靠在墙边,闭眼。
三十六小时。
她只剩一次“心灵洞察之镜”的使用机会。
不能再错。
她睁开眼,盯着地上的芯片卡。它安静地躺着,像一块墓碑。
她伸手,再次去拿。
指尖刚碰到,卡面突然升温,烫了一下。
她没松手。
卡面裂开一道缝,一道微弱的蓝光透出来,照在她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