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手指从终端边缘滑下,指尖残留着金属的微凉。她没有收回手,而是顺势在主控台侧面按下指纹锁,系统界面自动跳转至资金流动监控模块。沙盘上的蓝光依旧稳定,但她的目光落在右下角一组不起眼的数据流上——三家小型企业的结算账户在过去六小时内完成了七次短频交易,金额不大,路径却绕过了联盟标准清算通道。
市场团队负责人走进指挥区时,林晚已经调出了这三家企业最近一个月的合同记录。对方站到她右侧半步距离,语气平稳:“舆情基本清空,合作方反馈也恢复正常。我们准备暂停二十四小时轮值。”
“嗯。”林晚应了一声,视线没离开屏幕。她侧头看了对方一眼,瞳孔微缩,瞬间开启“心灵洞察之镜”。
画面闪现——不是言语,而是一段记忆片段:昨天下午,某供应链企业财务主管打来电话,要求将本月尾款转入一个新账户,理由是“银行系统升级”。市场负责人当时答应了,挂断后却在工位上坐了十分钟,没上报,也没留备注。
林晚收回目光,心跳略沉。她没说话,转而接入灰鸢底层日志,输入三家企业名称,启动关联分析。三秒后,结果弹出:它们的注册材料中,法律顾问一栏填写的是同一家机构,名为“云纬咨询”。她点开该机构信息,地址显示为城南一栋废弃写字楼的407室,水电记录近一年为零。
“这个律所,你之前听说过吗?”她问。
市场负责人摇头:“没印象。应该是外包服务链里的二级供应商,平时不直接对接。”
林晚点头,手指在键盘上轻敲两下,将“云纬咨询”标记为灰色预警节点。她刚要关闭窗口,忽然注意到其中一家企业上周曾向一家科技公司支付过一笔技术服务费,收款方叫“启元智联”。
这个名字她记得。
前世赵铭洗钱时,用过一家壳公司叫“启元数据”,注册时间只比现在早两天。她立刻调取“启元智联”的工商信息,成立日期正是十天前。更巧的是,这家公司目前承接了三家原属联盟体系的外包订单,合同审批流程走的是加急通道,经手人是市场部一名普通文员。
她起身走向数据分析区,脚步放得很轻。那名文员正低头整理报表,林晚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再次凝神,开启能力。
对方脑海里闪过一张退款单截图,金额八千六百元,用途写着“系统调试补偿”。他记得这笔钱退得奇怪,申请流程完整,但发起人权限异常高,系统自动通过,他以为是技术故障,就没深究。
林晚转身回到主控台,调出这张退款单的流转路径。资金最终流入“启元智联”的对公账户,而该账户在收到款项后两小时内,分四笔转出至不同个人户头,再经过三次跳转,汇入一个境外离岸基金账户。
她把所有数据拖进沙盘模型,六家企业被红线连接,像一张未完全展开的网。模拟推演显示,如果这种模式持续六个月,至少有两千万元的资金会被悄然转移出境,且难以追溯源头。
科研团队负责人这时走过来,看了一眼沙盘:“这些企业规模太小,就算全出问题,也不会影响整体生态。”
“可它们的客户都是我们的合作方。”林晚声音不高,“而且变更结算方式的时间点太集中,都在昨晚干扰事件结束后不到十二小时。”
“也许是巧合。”对方皱眉,“系统刚恢复,流程混乱很正常。”
林晚没反驳。她知道,仅凭资金波动和个别人员的心理迟疑,不足以说服所有人启动应急机制。但她更清楚,前世赵铭动手前,也是这样一步步试探底线——先改几笔账,看没人察觉,再扩大范围,最后吞掉整个项目预算。
她闭了闭眼,压下太阳穴处隐隐传来的胀痛。今天还没用过“心灵洞察之镜”,但她不敢轻易动用第四次。上次强行突破限制后,整整三天无法集中精神,那种失控感让她至今心悸。
她重新打开灰鸢的日志筛选器,设定关键词:“结算路径变更”“非常规付款”“第三方中介介入”。系统开始回溯过去七十二小时内的所有财务操作。十五分钟后,二十一条异常记录浮出水面,涉及九家企业,其中有五家已在她的怀疑名单上。
她逐一比对这些企业的共同点:注册时间集中在过去一个月内;法人代表均为外地户籍,无本地经营历史;签约项目全部属于技术咨询类,利润高、监管松。
最关键的是,它们的开户银行,都隶属于同一家区域性金融集团。
林晚盯着那个名字,手指慢慢收紧。
这家银行,曾在她前世最后一次报销时拖延流程,导致项目延期。当时她以为只是行政效率低,后来才知,那是赵铭授意下的资金卡点手段之一。
她拿起通讯器,拨通调查组长的加密频道。
“我要你查一个境外基金,名字叫‘北纬资本’,近三年在云都的资金往来记录,尤其是和科技类企业的接触情况。”她语速平稳,“特别留意有没有通过本地金融机构或法律中介做通道。”
那边沉默两秒:“我们现在人力紧张,残余据点还在清理。”
“这不是常规排查。”她说,“这是前置预警。我不想等到火烧起来再救。”
又停顿了一下,对方回应:“明白。我抽两人专门跟进。”
通讯结束,林晚将所有线索整合成一份加密档案,命名为“潜流一号”,设为一级警报级别。她设定自动监测规则:一旦名单内任意企业发生股权变更、大额转账或法人更换,系统立即推送提醒。
做完这些,她靠回座椅,呼吸略缓。身体仍带着昨夜高强度作战后的疲惫,肌肉僵硬,眼神干涩。但她没离开主控台。
科研团队负责人临走前提了一句:“你要不要先休息?接下来的事可以明天再定。”
“我不累。”她说。
那人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指挥中心逐渐安静下来。其他成员陆续撤离,灯光调回日常模式。只有她面前的屏幕还亮着,沙盘上那张由六家企业构成的网络静静悬浮,红线未动,却已透出某种压迫感。
窗外,城市彻底苏醒,车流声透过隔音层隐约传来。晨光斜照进来,落在她的左手背上,皮肤微微发烫。
她抬起手,轻轻按了按眉心,然后重新将灰鸢的日志页面拉到最前。刚才系统更新了一条记录:有一家尚未列入名单的企业,刚刚提交了一份新的外包合同审批,服务内容是“数据安全评估”,合作方正是“启元智联”。
审批流程已经走到第二级。
林晚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没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