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手指在终端边缘轻轻划过,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串“Session_Id: bm-Relay_07”的残留标识上。她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将这段代码复制进离线分析系统的隔离区,同时按下物理按键切断了主控台的外部网络连接。
主控室内灯光微调为低照度模式,设备运转声压得极低。她对着通讯面板轻声道:“苏悦,把市场端最近三个月所有与‘智渊未来’‘北纬联讯’等四家公司相关的资金流水调出来,原始数据包,不经过任何云端处理。”
“已经在传了。”苏悦的声音很快响起,“我们刚发现几笔异常付款,金额都是八百七十六万,时间间隔固定,收款方换了三轮空壳公司,但注册代理机构有重合。”
林晚点头,启动本地数据库导入程序。屏幕左侧开始滚动加载合同编号、银行中转路径和发票凭证扫描件。她翻到其中一笔交易的附件页,供应商名称写着“云启技术服务(开曼)有限公司”,而签约代表签名栏的电子印章边缘有些模糊——那是后期叠加的痕迹。
“陈远。”她拨通科研团队线路,“上次反编译出的bm-core组件里,有没有关于资金调度模块的隐藏协议?”
“有。”陈远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它不在主功能列表里,嵌在日志压缩算法之后,作用是生成伪造审计轨迹。只要触发特定指令,就能让外部查账系统看到一条完全合规的资金链,实际流向另存私密通道。”
“现在有人正在用这个机制。”林晚盯着最新传来的转账记录,“他们不是为了藏钱,是为了维持表象。每一次支付都像一次校准,确保外界看到的企业运作符合正常逻辑。”
苏悦那边传来键盘敲击声,“我让团队做了时间轴对齐,这三笔八百七十六万的款项,分别在每周二晚上十一点零七分发出,间隔正好七天。更奇怪的是,每笔款到账后二十四小时内,都会有一份新的技术合作框架协议签署,内容大同小异,但签约主体不同。”
林晚站起身,走到另一台独立终端前调出地图界面。几家收款公司的注册地址分散在不同城市,可它们的税务申报Ip却多次指向同一个数据中心——城南金融园b座1704室。
她记得这个地方。
前世赵铭曾派她去递交一份跨境并购材料,接待她的中介人员穿着旧式工装,办公室没有挂牌,门牌号也是手写贴纸。当时她只觉得手续繁琐,如今回想,那地方根本不属于正规金融机构。
“我要知道现在谁在用那个房间。”她说。
“已经在查。”苏悦回应,“物业登记显示目前租赁方是一家名为‘恒安资询’的公司,经营范围包括企业顾问和财务规划,但没有任何公开项目或客户案例。营业执照上的法人是个退休教师,住址在郊区养老社区,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林晚沉默片刻,转向身后两名分析师,“你们怎么看?”
年长些的女分析师抬头,“这类操作常见于资本腾挪,但如果只是为了避税或洗钱,没必要设计这么复杂的周期性节奏。而且……”她顿了顿,“我在比对公司高管变更记录时发现,‘智渊未来’的技术总监,半年前曾在一家已被注销的心理测评机构任职,那家机构的股东名单里,出现过一个熟悉的名字。”
林晚看着她。
“张维山。”对方说出这个名字,“他是‘认知干预研究会’解散前的财务主管。”
空气仿佛凝了一下。
林晚缓缓闭眼,集中精神,目光依次扫过苏悦和两位分析师的眼睛。视野深处泛起细微波动,“心灵洞察之镜”悄然开启。
苏悦的思绪清晰而紧绷,脑海中反复浮现一封加密邮件的结构特征,还有她自己写下的一行备注:“这不是融资行为,是资源补给。”
另一位男分析师则正回忆某次行业论坛后台的对话片段,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低声说:“Relay计划重启,第一批节点已经上线。”
画面一闪即逝。
林晚收回视线,能力关闭。她已确认,这些人并未夸大风险,他们的判断源于真实观察与职业直觉。
“从现在起,所有资金流分析转入地下节点。”她下令,“启用三号备用服务器群,物理隔绝,双人授权访问。任何人不得通过常规终端查看原始数据。”
苏悦立刻响应,“我已经让团队拆分任务,一部分人追踪八百七十六万款项的源头银行流水,另一部分人梳理这些空壳公司的股权变更链条。”
“重点查两个方向。”林晚走到白板前写下三点,“第一,b座1704室的实际控制人,必须挖到背后签字决策的人;第二,这笔钱最初的出资方是谁,尤其是非公开渠道的投资来源;第三,这些公司的高管履历交叉点,特别是与某些特定人物有过交集的。”
她停顿一秒,补充道:“不要忽略离职时间、项目终止节点和内部处分记录。有些人表面上正常调动,其实是被秘密转移至隐性岗位。”
陈远这时走进主控室,手里拿着一份打印稿,“科研组刚刚完成bm-core_v1的行为模拟。它的数据上传机制依赖一组预设的资金流动信号作为激活条件。换句话说,只有当指定账户收到特定金额并完成转账动作后,后台才会解锁下一阶段的数据收集权限。”
“你是说……资金流转本身也是一种验证机制?”林晚问。
“对。”陈远点头,“就像钥匙。每次付款,都在告诉系统‘节点运行正常’。如果中断超过两周,整个建模进程就会自动休眠。”
林晚眼神一沉。
这意味着对方不仅构建了隐蔽的技术架构,还设计了一套闭环的资金驱动体系。每一笔看似普通的商业支付,其实都是在为某个更大的控制系统供能。
“那么问题来了。”她低声说,“谁在提供这把钥匙?”
苏悦忽然抬头,“最新查到的信息——其中一笔八百七十六万,是从一家名为‘瑞丰联合’的私募基金划出的。这家基金成立不到一年,但注册资本高达五亿,主要投资人名单未披露,只知道托管行是民生信托。”
林晚迅速调出该基金的工商信息,翻到股东结构页。一层层嵌套下来,最终指向一个境外基金会,名称已被注销。但在其最后一次年报附注中,提到了一项“专项科技创新扶持计划”,执行单位正是“云启资本”。
她手指停在屏幕上。
云启资本,又是云启。
前世赵铭就是通过这家平台,将非法实验项目包装成前沿人工智能研发,骗取政策补贴和风投资金。而现在,同样的名字再次浮现,只是换了个壳,藏得更深。
“这不是巧合。”她说,“这是延续。”
她转身拿起加密平板,打开权限审批界面,新建一条指令:
【授权成立资本溯源专项小组,由苏悦牵头,配备两名具备金融调查背景的成员,优先执行三项任务:彻查城南金融园b座1704室实际控制人;逆向追踪八百七十六万资金原始来源;全面排查四家公司核心管理层过往任职轨迹,重点标注与特定历史机构及人员的关联节点。】
她输入个人生物密钥,准备提交。
就在指尖即将落下的瞬间,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内网提醒:
【系统检测到异常登录尝试,来源Ip已屏蔽。涉事账户:finance_analyst_09,最后一次活动时间为十分钟前,操作动作为导出‘北纬联讯’广告投放明细。】
林晚立刻调出权限日志。
那个账号确实属于市场部一名普通员工,此刻正坐在办公区低头工作,位置监控无异常。但他的终端在刚才的确向外发送了一份加密文件,目标地址虽被拦截,但传输请求本身暴露了内部权限泄露的可能性。
她盯着屏幕,没有说话。
苏悦察觉到气氛变化,低声问:“怎么了?”
林晚把日志截图推过去,“有人想拿走这些信息。也许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确认我们查到了哪一步。”
苏悦脸色微变。
“继续按计划推进。”林晚合上平板,声音平静,“但接下来的所有汇报,改为纸质文档,手写签名确认。我会亲自接收每一份进展报告。”
她站起身,走向指挥台中央的主屏。资金流向图正在逐步成形,一条条虚线连接着看似无关的公司实体,最终汇聚向一个尚未显影的核心。
她伸手调出b座1704室的建筑平面图,放大电力布线层。
图纸显示,该楼层有一条独立电缆通往地下管网,接口编号为d-7N。
这个编号格式,和气象塔泵站内的废弃通道标识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