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波攻击正在聚集。
林晚站在科研室主控台前,屏幕上跳动的不是警报,而是诊断进度条。缓慢、固执地向前爬行,像被无形的手拖拽着。冷备份系统已经上线超过四十分钟,可脉冲阻断模块依旧无法稳定运行。每一次重启,响应延迟都在增加,从最初的28秒,到现在的36秒,再这样下去,连最基本的熔断机制都会失效。
科研负责人陈远第三次尝试清除S-937补丁残留进程,终端弹出的依旧是同一行提示:“权限拒绝,服务状态异常。”
他抬手抹了把脸,手指在额角停顿了一下,又落回键盘。没人说话。整个房间只有散热风扇持续低鸣,和偶尔敲击键帽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疲惫。
林晚没有催促。她只是看着陈远的操作流程——重复、机械、越来越急。这不是技术问题了,是思路卡死了。
她走近几步,目光落在他眼角细微的抽动上。那不是单纯的劳累,是一种更深层的动摇。她抬起眼,凝视他的双眼。
“心灵洞察之镜”开启。
刹那间,对方脑海中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挫败、自我怀疑,还有一丝几乎被压住的恐慌。最清晰的一句话浮现在意识表层——**我们修不好了……它根本不是漏洞,是另一种逻辑。**
林晚收回视线。
这句话让她心头一震。不是代码错了,也不是架构崩了,而是他们从一开始就理解错了敌人留下的东西。S-937补丁从来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替换。它没有撬开系统的门,它是悄悄换掉了门后的锁芯。
“你们一直在用‘修补’的思路,对抗一场‘重构’级别的攻击。”她说。
陈远停下动作,抬头看她。
“敌人没想毁掉我们的防御系统。”林晚走到主控屏前,调出底层协议栈的运行日志,“他们在改写它。补丁不是病毒载体,是伪装成更新的系统迁移工具。我们现在清不掉它,是因为它已经成了系统的一部分。”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一名年轻研究员低声说:“所以……它现在算是合法程序?”
“对。”林晚点头,“我们删它,等于删核心功能。但它只要存在,就会持续干扰时间戳校验,让阻断模块误判状态。”
陈远盯着屏幕,忽然开口:“那如果我们不删它呢?如果我们让它继续运行,但切断它的通信路径?”
“不行。”另一人立刻反驳,“它会自动回拨境外服务器,每六分钟一次。只要连上,就能接收新指令。”
“那就让它连。”林晚说。
众人看向她。
“我们不能阻止它通信,但可以控制它收到什么。”她转向陈远,“你刚才说它每六分钟回拨一次?说明它依赖固定节拍维持同步。如果我们在它下次连接时,送一个伪造的响应包进去,让它以为自己还在正常运作,但它接收到的是错误指令,会发生什么?”
陈远眼神一动:“它可能会进入待机状态,或者……自检失败后暂停关键行为。”
“试一次。”林晚说,“准备一个假心跳信号,内容要完全符合它的验证规则,但加入一个隐蔽的逻辑陷阱——比如,让它误判当前时间为系统维护窗口期。”
“可要是它识破呢?”有人问。
“那就说明它不止是程序,还有远程人工干预。”林晚声音平静,“那反而更好。只要它回应,我们就知道操控者还在盯着。”
陈远沉默几秒,开始重新编写脚本。其他人陆续回到岗位,气氛变了。不再是盲目重试,而是有了明确方向。
苏悦这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平板。“市场端刚出现新情况。”她走到林晚身边,压低声音,“有三家本地媒体开始报道‘联盟内部技术团队分裂’的消息,说科研组和指挥中心意见不合,导致修复延误。”
林晚没回头,只问:“消息来源是谁?”
“匿名信源,但用词专业,像是业内人放出来的。”
“故意的。”林晚冷笑,“想让我们乱阵脚。”
苏悦皱眉:“要不要发个声明?”
“不急。”林晚看着屏幕上逐渐成型的伪造响应包,“等科研这边有进展再统一回应。现在越解释,越像心虚。”
苏悦点头,看了眼忙碌的团队,轻声说:“他们撑得住吗?”
林晚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背影。有人揉着太阳穴,有人咬着笔帽,但手指仍在飞快敲击。没有人离开岗位。
“他们比想象中坚韧。”她说。
十分钟过去,伪造响应包完成。陈远做最后一次校验,确认时间戳加密方式与敌方服务器历史通信记录一致,才将其部署到诱饵网关。
“发送倒计时十秒。”他说。
林晚站到他身后,盯着倒计时数字跳动。
九、八、七……
就在第六秒时,主控屏右下角突然弹出一条新提示:**检测到非授权协议握手请求,来源Ip经跳转,初步定位至新加坡某云服务商。**
林晚瞳孔微缩。
这不是来自原定回拨路径的信号。这是新的接入点。
“它提前了。”陈远声音紧绷,“原本应该六分钟后才会有通信。”
“说明它察觉到了什么。”林晚迅速判断,“可能是我们调动资源的动作触发了警觉机制。”
“那还要不要发?”
“发。”林晚语气没变,“但现在不只是测试了。我们要让它相信,一切都在按它的节奏走。”
倒计时归零。
伪造响应包成功发送。三秒后,系统监测到目标程序接收并解析了数据包,随后进入短暂静默状态。脉冲阻断模块的延迟数值开始回落,从36秒降至30秒,最终稳定在29秒。
“有效!”有人低呼。
陈远立刻启动新一轮诊断扫描。进度条比之前流畅了许多,错误代码数量明显减少。
“照这个速度,两小时内能完成全模块兼容性修复。”他说,声音里带着久违的松动。
林晚轻轻吐出一口气。但她没有放松警惕。真正的攻击还没来,而对手既然能提前变更通信节点,就说明他们始终在观察。
她走到窗边的独立终端前,调出隐藏日志监控界面。那个名为“timeSync_09”的诱饵程序仍在运行,过去五分钟内,收到了两次探测请求。间隔分别是六分钟和十七分钟。
17和6。
这两个数字再次浮现。
她正要记录,主控屏突然闪烁一下,诊断进度条戛然停止。
一行红色文字缓缓浮现:**核心验证模块加载失败,原因:签名密钥不匹配。**
陈远猛地站起来:“不可能!密钥是我们自己生成的!”
林晚快步走回主控台,调取密钥管理日志。最新一条记录显示,十五分钟前,系统曾自动执行一次“密钥轮换”操作,发起设备编号为Lx-09——正是那个已被标记为高危的临时调试账号。
“它进来了。”她声音沉下来,“而且它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房间里温度仿佛骤降。
有人小声问:“那现在怎么办?没有正确密钥,整个修复流程都会被拦在外面。”
陈远盯着屏幕,额头渗出汗珠。他翻查权限记录,发现Lx-09账号不仅触发了密钥更换,还设置了双重锁定机制:除非使用原始生成设备重新认证,否则无法恢复旧密钥。
“原始设备早就销毁了。”他说,“那是第一批测试机之一,三个月前就物理报废了。”
林晚闭了闭眼。
这意味着他们必须重新生成一套完整的信任链,而这需要至少四个小时,还得在完全隔离环境下进行。可距离预计总攻窗口,只剩不到四小时。
时间不够了。
她睁开眼,看向陈远:“有没有可能绕过密钥验证?哪怕只让阻断模块单独运行?”
“理论上可以。”他犹豫道,“但需要手动注入一段底层指令,风险很高。一旦出错,整个冷备份系统都会崩溃。”
“那就试试。”林晚说,“准备方案,我来签字担责。”
陈远抬头看她,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转身开始编写指令集。
林晚退回操作台边缘,指尖轻轻抵住太阳穴。刚才连续使用了两次“心灵洞察之镜”,脑袋隐隐发胀。但她不能停。
苏悦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默默退出了科研室。
机器运转声填满了空间。键盘敲击节奏越来越快。陈远的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屏幕上是一段赤红色的指令代码,旁边标注着“高危操作,确认执行?”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按下。
主控屏突然跳出一条新消息:**检测到大规模数据读取请求,来源:内部可信终端,Ip地址——192.168.7.104。**
那是财务审计组的办公区。
陈远的手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