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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恩卓的所作所为,无疑给在场所有人投下一枚炸弹,而关于生命倒计时,则成为他们头顶上方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的那句“二十年痴等”,似展露獠牙的毒蛇,又似浸毒的藤蔓,在本就紧绷的空气里,徐徐张开触手,挑衅式地东戳一下西碰一下。

陈槐的解释,瞬间把赵恩卓刻意营造出的暧昧氛围生生掐断。当下陈槐只觉得脖颈僵硬,他现在没有办法去直视余千岁,索性将心中的怨气,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承影剑架在赵恩卓的脖子上,赵恩卓轻蔑不屑道,“陈槐,你知道的,在这里我们都是虚影,你的承影起不了作用。”

赵恩卓双指并拢,贴着承影剑,然而手指没有穿过剑身,结结实实戳碰实物的讶异,着实令他大吃一惊。

“不对!”赵恩卓眼皮快速眨动,“不对不对!”

“这里是什么地方?一切外物都用不了,所有的道具都不起作用。”

他淡然的思绪终于出现波澜,陈槐轻声冷笑,“承影当然不是外物。”更区别于系统道具,在这识海空间,只要陈槐想要达成目的,本就源于他自身形成的承影剑,当然会在识海中也能变得具象化。

缥缈的剑气丝丝缕缕,单凭他的意识操作,就能所向披靡。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劝你一句,管住你的嘴。”承影剑微微用力,即便是虚拟成像的人身,赵恩卓却随之晃了两下。

“我能伤你一次,也能伤你第二次。”

承影在赵恩卓面前形成漩涡,高速旋转产生的风力,当下让本就飘忽的赵恩卓,节节败退。

“滚,别让我再见你。”

赵恩卓被剑风挡道五米开外,他阴恻恻地笑起来,瞳仁上挑,下方露出对比明显的眼白,眼睛里的钩子浸满疯狂的欲望,欲罢还休且不依不饶。

“我们会再见面的,陈槐,劝你做好下次见我的准备。”

几人的言语交锋,全部和别人共享,周松然被谢承宴追到一处边角,面对一脸怒气的谢承宴,周松然上身后仰,瞬间触地,借力打了个滚,施施然跑到裴烬的位置。

“看来第九和云落山都出真情种?”他调侃道,“不如我们联手?过往的矛盾暂且放下,你刚才可看到了,这里只有陈槐的剑可以用。”

裴烬不屑地白了他一眼,“你这样的人,不配和我谈合作。”

周松然气急败坏,双脚离地跳起来就要指挥他的系统,干脆把所有玩家的系统全部杀死好了,反正黄泉路上有人陪葬,一点也不孤独。

“你敢!”赵久阔立马反驳周松然的想法,“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

他出来打着公道的名义,主持大局。

“各位不如听我说几句?现在所剩时间不到二十分钟,除了陈槐能用自身的剑,我们这些人全都无计可施,可我认为,我们不能束手待毙。”

“既然系统道具用不了,那除了我们以外,其他人的武器呢?”

赵久阔的几句话,立马把矛盾成功转移,在他看来,目前的五拨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阵营,一批是他们这些玩家,另一批则是故事里的Npc,管他生与死,反正Npc的性命本就终结了,若不是一次次循环,他们也不会有重来的机会。

在赵久阔眼中,Npc的出现,就应该成为玩家踩着向上的垫脚石。

这里人人都是虚影,玩家的道具更是不能用,但是道具的特殊性,和Npc的武器可不同,最关键的是,六十几名Npc,除了个别人以外,全部都是戚家军成员。

戚宸当即呵斥,“我不同意。”

“从刚才我就看出来了,你们这些人和我们不同,现在大家既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为何不同仇敌忾,一起想离开的办法?而不是在这里互相算计。”

拿他戚家军的人当梯子,真当他戚宸是个不顶事的透明人吗!

“呵,同仇敌忾?”赵久阔鄙夷地笑道,“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谈并肩作战?你们算得了什么?”

戚家军众人围成一团,训练有素地排成行,手中的武器尽管是虚拟成像,却掩盖不了他们对抗的决心。

赵久阔把话题转向裴烬,“你踏马嘴被浆糊封住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不是戚家军的副将吗?现在你闭着嘴巴看戏是几个意思?”

裴烬冷眼相视,抱臂歪头道,“你肩膀上的东西既然用不了,干脆摘下来当球踢得了。”

“我是副将,戚宸是主将,你要是戚家军成员,你踏马听谁的?脑子里塞驴毛,只会嚼不会转。”

而且裴烬的副将一职,是他初入循环时被系统安排的,哪怕他曾经担任了八次副将,依旧拿的不过是体验卡罢了。

赵久阔怎么想的?

裴烬无奈地重重叹气,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谢承宴,还有身边这个蠢货,他上一次特地把谢承宴安排在校场,目的不过是让他针对这一次的循环想对策。

谢承宴可倒好,满脑子全是腌臜的事,一点心思都没动。谢承宴压根没像余千岁和陈槐一样,把识海的特殊性悟出来,裴烬真是服了,还好他当时没有全都指望谢承宴。

裴烬做事向来十拿九稳,他心思缜密,单是一件事,不出意外都会安排三个对策。

这次若不是事情特殊,他绝对还会准备pLAN c。不过还好,现在pLAN b的赵恩卓,可以派上用场了,不枉他和赵恩卓做的交易。

裴烬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却对这桩买卖的成交额咬牙切齿,和赵恩卓的谈判,让裴烬大放血,几乎以亏本的方式,对赵恩卓进行大幅让利。

赵恩卓要是做不到,等离开这里,裴烬定要让他付出百倍代价。

“呵,你放心。”赵恩卓对裴烬的心声听得一清二楚,“我既然应允了你,当然不会食言。”

毕竟裴烬许诺给他的,都是他梦寐以求的好物。

赵恩卓从怀里掏出金灿灿的凤冠,手臂用力向上抛,凤冠随着旋转,越来越大,几乎占据了识海世界的上层空间。

瑾恬牢牢握住戚宸的手,她惊愕地睁大眼睛,目瞪口呆,好久才低声喃喃,“这是我的凤冠啊……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大?”

沈慕梨心虚不已,若不是她利用瑾恬,从她手中骗取了凤冠,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赵恩卓突然转头,他嗤之以鼻,桀骜自得,“不用愧疚,你所做的一切,可是帮了他们。”

沈慕梨咬紧牙关,“别用你的强盗逻辑来绑架我。”她错了就是错了,哪怕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被赵恩卓利用,可瑾恬确确实实因为她的推波助澜,葬身崖底。

“随你怎么想。”

凤冠左右两侧对称的博鬓共六扇,顷刻之间调转角度,均匀地将天地分成六等分,将无边无际的高天,形成边缘有度的穹顶。

悉数降落的珠花、翠叶,仿佛流星滑落,精准刺破了所有人头上的对话泡泡,转瞬之间,枯燥单一的世界,被不同情绪对话构成色彩斑斓的碎片所充斥,大小均匀的光滑硬块,仿佛马赛克彩砖,垒砌成一道道高墙。

色彩洪流如涨潮的海浪,冲刷着每个人的五感,在近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所有人的视野被强行填满。

而方才的高墙,触角丛生,发射出流光色泽的数据线缆,根根末端自头顶扎根,在场所有人的平生过往,以记忆投影的方式,传到他们面前光怪陆离的墙上。

强悍的吸力,普通人全然受不了,头疼欲裂地抱头下跪,玩家们即便有系统傍身,负隅反抗,却依旧抵抗不住识海潜藏的集体念力——嫉妒、害怕、怨恨、憎恶,由这些负面情绪形成共同赴死的结局。

尽管陈槐和余千岁的五感暂时被封禁,但是在强大的力量面前,识海中的印迹正一点点被掀开,记忆争先恐后被线缆吸走。

“啊!”瑾恬浑身吃痛,她死死攥住戚宸的手,这些年孤苦的守望,在被集体意识的侵扰之下,居然生出怨怼的恨意。

她恨戚宸的许诺,恨他一走了之,多年没有音讯,更恨他的不守承诺,让她循环数次,依旧逃脱不了生离死别的纠葛。

瑾恬缓缓睁开眼睛,遮天蔽日的凤冠,已经不是她能轻易掌握的大小,她对未来的期许,对幸福的渴望,如今竟然成为分割天地的庞然巨物。

她的心里生出无数的毒针,捕捉到瑾恬的负面意识,顿时把她的心脏扎得千疮百孔,令她的恨意增强。

瑾恬面前的彩墙,逐渐出现道道裂痕,而她本人也变得癫狂起来,线缆的控制让她在空中轻而易举地漂浮,她的恨意成为助长凤冠力量的支撑。

“轰隆……”

博鬓分割出的六片扇区,呈现出六种不同的颜色,骤然暴涨的光芒,让所有人同时闭上眼睛。

“六道开!”赵恩卓站在扇区中间的位置,“紫气来!”

他字字珠玑,叩在每个人的心房上,“九曲循环,轮回百载!”

刹那间讨魂的债鬼,从地府向上涌来,攀附众人的小腿,钻进他们的识海中。

正是脆弱之际,他们紧闭双眼,万千蚂蚁钻咬的噬心疼痛,让所有人苦不堪言。记忆仍在一点点被抽取,外界的身体逐渐变成没有神识的躯壳。

裴烬被放大的苦恨压得直不起来,他仅有的意识大喊,“赵恩卓,你在等什么?”

“还不赶紧把门打开!”

赵恩卓胸有成竹道,“着啥急啊,我这不是在开吗?”

连接余千岁的线缆疯狂吞噬他的记忆,将他识海中刻意隐藏的内容,如同碎片一样,一块一块拼凑在墙上。

金光初现,顿时改变了世界的平衡。

当不被允许窥探的神识,被恶意掀开一角,神祗的记忆逐一复苏,其他人被这些记忆刺激得晕头转向,各个体力不支地晕倒在地。

赵恩卓双臂扬起,张开的手掌撑住盘旋的凤冠,大惊失色地回头看,“你的记忆……”

“余千岁,你到底是什么人?”

封存在深处的记忆,伴随力量复苏,余千岁步履轻盈,他一把拽掉线缆,顿时有关他的记忆碎片,通通回到他的脑海中,与此同时,当余千岁面前的彩墙塌陷,如多米诺骨牌,一张牌倒下,所有牌应顺倒塌。

“你不必知道,你也不用知道。”

隔着三米的距离,余千岁双手背在身后,他微微侧颈,仅凭识海里的操控,当即把赵恩卓拽倒在地,博鬓停止运转,扇区大门半开半合,没有了外界的特地维持,正逐渐合为一体。

“也是难为你了,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对付我们。”余千岁眸光狠厉,刀刃顿时飞向裴烬的头颅,“还有你这蠢货,被他卖了还得给他倒贴。”

江杉和擎风离得最近,他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有些木讷地转向擎风,“你跟着会长时间最长,你能告诉我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不?”

擎风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看见。”

老大金光灿灿的,自带滤镜似的,光是站在那里,就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下跪叩拜。玩家们在副本经历得多了,一时认为余千岁使用了特殊的道具,让他看上去高高在上。

那些普通人,膝盖齐刷刷跪倒在地,嘴里振振有词,“神明在上,受我等一拜。”

赵久阔嗤笑地指向余千岁,“你们脑子没病吧?”

“那踏马是人!他要是神明,老子还踏马是创世神呢。切。”他翻了个白眼,然而指向余千岁的手指,下一秒立即被无形的力量掰向手背,“草草草!老子的手!”

十指连心,赵久阔当即疼得原地打滚。

余千岁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圆,凤冠当即收拢,戴在瑾恬头上,而她的情绪,立即得到了正面安抚。

“别自不量力。”余千岁做完这一切,对赵恩卓说完,下一秒他将所有人刚刚看到神明的记忆抽了出来,化作空中的流云思绪,打了个结,随后一把火烧得干净。

大家仿佛做了个梦,梦醒了,他们依旧处在光柱当中。

余千岁将有关神明的记忆重新封存,跟个没事人一样,转过头就去找陈槐。

而赵恩卓,他拍了拍自己沉闷的大脑,总觉得脑海雾蒙蒙的,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又好像什么也没忘,不过他却记得一句叮嘱,“别自不量力。”

是谁跟他说的,赵恩卓忘了。但是当他对上余千岁的目光时,心里突然猛跳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