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爸,不要这样,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我痛苦的摇着头,眼泪不停的滴落在地上。
父亲的眼神突然清明了一瞬,他抚摸我的脸,手指冰冷:\"女儿...这是报应...这是最后能阻止它的方法...你逃出去...永远别回来...\"
他的肚子突然撕裂开来,一只青黑色的小手从血洞里伸出,细长的手指抓向我的喉咙。
我尖叫着把铜钱塞进父亲大张的嘴里,病房里的所有玻璃同时爆裂。
父亲的身体像充气的气球一样鼓胀起来,那只小手猛地缩回。黑色黏液从七窍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婴儿形状,铜钱在父亲嘴里发出刺眼的金光。
\"快...走...\"父亲最后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
我跌跌撞撞冲出病房,背后传来一声非人的尖啸。走廊开始崩塌,墙壁像融化的蜡一样扭曲。
我拼命跑向楼梯,却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在耳边轻笑:\"姐姐...你逃不掉的...\"
一楼大厅里空无一人。我冲向出口时,余光瞥见急诊科的屏幕上全是雪花点,只有偶尔闪过的画面里,无数的婴儿爬满了医院的墙壁。
自动门在我面前突然打开,我扑进雨中。跑出十几米后回头,医院的灯光全部熄灭,如同一座巨大的墓碑。
三天后,我在殡仪馆认领了父亲的遗体。
葬礼那天下着小雨。
当棺材缓缓降入墓穴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那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年轻的父亲抱着一个襁褓,旁边站着微笑的佛姑姑。
照片底部用红笔写着:\"一家人总要整整齐齐的\"。
回到家,我开始疯狂地收拾行李准备立刻离开这座城市。
当我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箱子时,浴室里突然传来\"哗啦\"的水声。
我紧握着防身的剪刀小心翼翼的靠近浴室,缓缓的推开门,浴缸里已经盛满了暗红的水,水面上漂着几缕黑色的头发。
镜子上出现了一行血字:
\"轮到你了\"
剪刀“哐啷”掉在地上,我整个人颤抖的都握不住手上的剪刀。
手臂内侧突然传来一阵疼痛,我抬起手卷起袖子查看着,手臂内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圈青紫的痕迹,痕迹的中间是一个清晰的婴儿手印,细小的五指清晰的呈现在我的眼前。
手臂上的青紫痕迹有向手肘蔓延的趋势,看起来像是一条丑陋的毒蛇。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下的黑眼圈浓郁的墨汁一样,嘴唇也干裂开始脱皮。
打开水龙头,想要洗把脸让自己冷静一下。
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却是暗红色,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我猛地向后退去,一下子没有站稳,跌倒在地上。
自从那天从医院里逃出来,我身边的一切变的越来越诡异了。
当我打开冰箱时,却发现里面刚买来的的新鲜食物莫名腐烂了;
当我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时,眼前的电视机莫名的自动打开,里面播放着婴儿啼哭的声音;
当我在浴室里洗漱时,面前的镜子上总会出现一些细小的手印。
这时手机在卧室里响起。
我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走进卧室。
又是一个没有显示号码的来电。
\"喂?\"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再发抖。
\"陈小姐吗?\"是一个陌生的老年男声,\"我是周玄青,青云观的道士。关于你父亲的事,我们觉得我有必要谈谈。\"
我握紧电话:\"你想和我谈什么?\"
\"我在佛姑姑的遗物里发现了一些东西,是留给你的。\"电话那边传来道长的声音。
“好!你来我家!”
半个小时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我家门口。
他穿着褪色的道袍,手里拿着一个褪色的绣花荷包,我认出那是铁盒照片上佛姑姑别在腰间的那个。
\"你的手臂上是不是出现了印记?给我看看。\"周道士一进门就说。
我卷起袖子,他倒吸一口冷气:\"事情比我想的还要快。今晚子时前若不解决,它就会从你身体里生出来。\"
\"什么?\"我的心里一阵惊恐。
周道士从荷包里取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针身上刻满细小的符文:\"林小梅并不是自杀,她学会一种巫术,变成了佛姑姑。她养着一个婴灵,并用余下三十年的阳寿炼成这根镇魂针,担心控住不住婴灵时能够救你的父亲。\"
他展开一张发黄的信纸,上面是娟秀的字迹:
\"阿城,孩子还活着。我把他养在青龙寺地宫。若你收到此信,带女儿来见他。恩怨该了结了。——小梅\"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孩子,还活着?\"
\"不完全是。\"周道士摇头,\"那婴儿确实先天畸形,但是当年并没有死透,林小梅偷走了尸体,用养鬼术吊着他一口气,三十年来,它既不算活人,也不是纯粹的鬼物。\"
他指着银针:\"这上面沾了林小梅的心头血。她还养了一只婴灵,婴灵逃脱了,它找到你的父亲想为你的那位哥哥报仇,而林小梅也在阻止婴灵伤害你父亲的时候身亡了。\"
这时窗外突然狂风大作,雨点像小石子般砸在玻璃上。
周道士迅速在门上贴了张符:\"它来了。我们必须用这针扎中,才能够彻底的杀死它,结束这一切!\"
“如果杀不死它,会怎么样?”
\"它会寄宿在你的身体里,从你体内出生。\"周道士的眼神复杂,\"你的身体撑不过三个月,到时候它出生意味着你的死亡。\"
墙上的时钟突然停在了11:15。
周道士抓起一把香灰撒向四周:\"没有时间了!它发现我们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赶回青龙寺!在地宫里我们更容易对付它。\"
\"青龙寺在哪?\"我抓起外套。
\"不知道来不来的及!进入地宫,还需要至亲的血开启...\"
他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
厨房的瓷砖地板上,一团黑色发丝正从下水口疯狂涌出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周道士把我推向门口:\"走!\"
天花板突然塌下一块,一个青黑色的细小身影倒吊着爬下来,它的头大得不成比例,裂开的嘴里满是锯齿状的牙。
\"姐姐...\"它歪着头,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我,\"陪我玩...\"
周道士抛出一把铜钱,在空中组成一个发光的八卦图案。
那东西尖叫着往后退,它突然转向我,朝我奔来,它的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一阵剧痛从手臂传来——青紫痕迹处被无形的牙齿撕开一道口子,手臂上却没有血流出来,只有黑色的黏液渗出。
\"它现在想要钻进你的身体里!\"周道士大喊,\"快用针扎它!\"
我颤抖着举起银针,那东西却咧嘴笑了:\"姐姐,杀我...地宫里的那位哥哥也会死的喔。\"
我愣住了,脑袋里传来一阵晕眩。
周道士脸色大变,刚准备提醒我,就在这瞬间,那东西猛地扑向我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我本能地调转针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你干什么!\"周道士想阻止,已经晚了。
银针刺入皮肤的刹那,整个世界静止了。
针身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我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剧痛中,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年轻的父亲跪在雨里,哀求家人接受怀孕的小梅;
——产房里,医生摇头说婴儿活不过今晚;
——佛姑姑深夜潜入医院,抱走还有微弱呼吸的畸形儿;
——地宫中,她用银针刺入婴儿头顶,念着续命咒;
——三十年来,她每天割腕喂血,同时养大了两个\"孩子\"——一个半死不活的肉身,一个纯粹的怨灵...
\"原来是这样...\"我跪倒在地,银针已经全部没入胸口,却没有伤口,\"她恨父亲抛弃他们,又舍不得孩子死……\"
这婴灵就是那孩子的灵魂中的怨恨,被佛姑姑分离出来的。
静止被打破。那婴灵停在我面前,歪着头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摸它。
它突然尖叫起来,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剧痛让我的视线变的模糊,但我能感觉到——银针正在我体内融化,符文化作无数光点流向手臂上的青紫痕迹。
那痕迹开始缓慢变化起来,逐渐形成一个清晰的符文:\"赦\"。
镇魂针在我的体内演化成一道镇魂印。
我伸手朝着婴灵拍去。
婴灵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崩解,黑发一缕缕脱落。
它发出不甘的尖啸,猛地朝我扑来。就在它碰到我的一瞬间,胸口的银针突然发出刺目金光。
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出现在我面前,轻轻抱住了那个狰狞的婴灵。
\"妈...妈...\"婴灵的尖牙缩了回去,变回普通婴儿的模样。
女子转头看了我一眼,我认出那是年轻时的佛姑姑。
她对我点点头,怀里的婴儿化作点点金光。接着她的身影也消散在空气中。
周道士扶起虚脱的我:\"你做了什么?\"
我喘着气指着胸口,\"银针把我和地宫里的'哥哥'血脉连在了一起,佛姑姑的灵魂感应到了这一切,她最后选择了原谅...\"
手臂上的青紫痕迹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淡淡的银色符文。
周道士号了号我的脉,脸色变了:\"你的阳气少了一半,虽然威胁已经解除了,但是还是有少量婴灵的怨气进入了你的身体,好在你有镇魂印,问题不大。\"
\"地宫里那个...\"
\"活不过今晚。\"周道士叹息,\"三十年的养鬼术,一旦中断...\"
我挣扎着站起来:\"带我去见他。\"
青龙寺的地宫入口藏在后山一片荒坟下。
周道士用我的血打开石门时,月光正好照进幽深的甬道。尽头的小室里,一个成年男子大小的身影被铁链锁在墙上。
他抬起头,我捂住嘴,他的那张脸和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只是左半边布满了紫黑色的瘤子。
\"妹妹?\"他的声音嘶哑得像多年未说话,\"妈妈,终于让你来了?\"
我跪在他面前,发现他胸口插着半截生锈的银针,和我体内那根一模一样。
周道士倒吸一口气:\"林小梅用自己一半的魂魄镇着他的人性...\"
\"杀了我...\"他艰难地说,\"太阳出来后...针完全锈掉...我将会变成和弟弟一样的怪物...\"
我握住他畸形的手:\"还有其他办法吗?\"
他摇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色的黏液溅在地上:\"妈妈...一直等着爸爸回来...现在他们都死了...我也该...\"
周道士突然从包里掏出一把桃木剑:\"退后!针要断了!\"
铁链哗啦作响,那人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膨胀,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我看着他逐渐变形的脸,突然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抱住他,把手臂上的银符按在他胸口的针上。
\"活下去。\"我轻声说,\"我们家的罪...不该由你一个人承担...\"
银符发出耀眼的光芒,他惨叫一声推开我。
周道士拉着我急速后退:\"你疯了!把镇魂符给了他,你以后...\"
\"我知道。\"我看着自己被黑气缠绕的右手,\"每个月圆之夜,我都会变成刚才那个'弟弟'的样子,但至少他有机会活成正常人。\"
地宫开始崩塌。
周道士拖着我往外跑,身后传来那人痛苦的嚎叫。
当我们冲出甬道时,第一缕阳光正好照在入口处。
\"他...\"
\"活了。\"周道士复杂地看我一眼,\"但你也...\"
我举起右手,皮肤下已经有黑丝在游走:\"值得。\"
三个月后,我站在青龙寺山门前。一个戴口罩的年轻人正在扫地,看到我时,他露出的左眼闪过一丝银光。
我们谁都没说话。
风吹起他的刘海,露出半边光滑的脸——那些瘤子已经消失了。
当我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谢谢...妹妹...\"
我的右手在袖子里微微发烫。
下个月圆夜又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