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时候，沈青山说机械厂的书记换人了，背景可大了。
陶芹纳了闷：“食品厂换领导、医院换领导，你们厂又换领导。这领导怎么就跟韭菜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
沈立冬听了，想显摆一下：“妈，现在中央大力整顿之前的不良风气，有些品德不好的，自然就换下了。还有的年纪到了，退下来不很正常，你就是少见多怪。”
少见多怪的陶芹直接把沈立冬的饭碗端走了：“见多识广的大学生，我这个老妈子可不敢跟你在一张桌上吃饭。赶紧滚蛋，回自家去吃饭，老娘不伺候了！”
“你瞧你，还生气了。妈，我可不走，我一辈子都要吃你做的饭。”
说话间，沈立冬还缠上了陶芹，一米八八的个头非得往陶芹怀里靠，特别滑稽。
陶芹忍住笑，使劲推了推小儿子的脑袋：“行啦，吃饭吧，你给我的钱还多着呢，够你吃的。”
刚重生那会，陶芹还沉浸在上辈子儿女对她的态度中，赌气的她直接就把家分了，要求四个孩子每人每月给她十五块钱养老，同时她也不会再管孩子们，心中是做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
而今，孩子们跟她的相处越来越好，别说一个月十五块钱，就算一个月要给五十，只要他们有，全给陶芹都可以。
这还没算上平常儿女们给家里买的各式各样的东西。陶芹昨天数数家底，都破五千啦。
陶芹跟沈立冬在玩闹，沈青山却一直皱着眉头。
“吃饭呢，摆脸给谁看？不就换个领导，你做好你的活就行。”陶芹看丈夫心情不好，顺口劝了一句。
沈青山抬起头：“媳妇，我们那新领导好像不太喜欢我们这些八级的老员工。镗工那边的老周，喜欢下班后喝点小酒，但他上班没出过错啊，就被新领导批了一顿。老周不服气，直接转关系到别的厂去了。”
“啊？新领导是个傻子吧，哪个厂子不是供着八级的。”沈立冬不理解，“或许他只是想给你们一个下马威，结果没想到遇到一个硬茬？”
云城机械厂是个万人大厂，但是八级工仍然不多，整个厂各个工种加起来才二十八个。可想而知八级有多难考。
“不知道，反正他没给我们好脸色看。”
陶芹安慰他：“没事，你也快退休了，大不了就提前退嘛！”
本以为这只是件小事，可没想到，沈青山没几天就被新书记给批评了。
“沈青山同志，机械厂是国家的厂子，不是你的厂子。你倒好，在厂里认了一堆的徒子徒孙，是想把厂子私有化吗！”
沈青山跟周围人都很无语，他们这种工作就是一个师父带一个徒弟，徒弟学会了再教更小的徒弟。机械厂里到处都是师父跟徒弟，这怎么就成了想把厂子私有化？
好脾气的沈青山还想解释：“书记，我在厂里多年，教的徒弟确实很多，徒弟学成了，就会教新徒弟。您要是听不惯，我让他们直接喊我名字就是。”
吕书记眉毛一竖：“沈青山，我批评你，你还敢跟我顶嘴，没大没小。厂子里的风气就是被你们这帮人带坏的。今天你别干活了，给我写份检讨，下班前我要看到！”
沈青山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书记，我不知道我错在哪，自古就有师父跟徒弟，仅仅因别人喊我师父，你就要我写检讨，这我不服气。”
气氛一下子就僵下来，薛厂长没办法，只能开口：“哈哈哈，吕书记是好意，是想让大家更专心于本职工作。青山，别误会了吕厂长的意思，过来道个歉，检讨就不用写了。”
说完，走到沈青山身边，硬是把人带到了吕书记面前。
看着厂长祈求的目光，沈青山暗暗叹了口气：“吕书记，不好意思，我误会你的意思了。”
吕书记的脸上全是不满，最后都没回应一句，直接回了办公室。
吕书记此人，本是退伍转业的，退伍后直接去了中部地区的一家机械厂，靠着自己的能力以及亲戚的关系，慢慢当上了那边机械厂的书记。
他奉行铁腕政策，什么时候上班、上班该干多少活、什么事情能请假、每个月的出货标准要达到多少，他全都在员工手册里写的明明白白。
中部机械厂在他的带领下，成绩还不错。所以他的亲戚才能在上位后把他调来云城机械厂当书记。
可惜，这人脑子太直，方法也很简单粗暴。之前在中部机械厂，他也是慢慢才提升上去的，对整个机械厂都十分熟悉。
可现在换了个地方，他什么事情还没搞清楚，就开始要求所有人按照他的想法来做，可不就得出事。
按照他的想法，先把各部门的领头羊给打趴下，这样剩下的小虾米自然就不用他一个个收拾。
谁知这云城机械厂的员工，脾气一个比一个差，一点都不听指令，都快把他气死了。
越挫越勇，吕书记似乎跟厂里所有的八级工杠上了。每天只要有空，就跑车间去指点江山，跟员工的矛盾是越来越多。
上任后的第二个月，产品的达标率降低了4个百分点。
薛厂长坐在办公室里，看了这份数字很久，最后去了吕书记的办公室。
“吕书记，为了咱们厂子好，请你先别急着批判员工。现在厂子里人心惶惶，大家都没有心思好好干活了。”
“嗯？达标率竟然降低了这么多？哼，看来我还是对他们太好了。”
恼羞成怒的吕书记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反而觉得是底下人故意搞鬼，想看自己的笑话。
于是，他让秘书发了一条通告：四月份的绩效奖金全部停发，什么时候达标率冲破之前的最高记录，什么时候发奖金。
全厂哗然，别说什么积极性了，大家咒骂不已，恨不得把这个脑壳坏掉的书记先揍一顿。
这一天，沈青山让陶大河先去了7号大院，通知陶芹先自己吃饭，待会会带一帮同事回来商量事情。